时,在一处地洞里,就有这么三个人。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兵,一个稚嫩的少年,还有个缺了一只眼的中年人。
三人年纪不同,但相同的是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少年双腿被齐齐砍去,身上还残留着几支不能拔出的箭——因为伤在了肺腑要害,一旦拔出,立刻就会气绝身亡。
老兵也不好受,一条胳膊没了,另一条胳膊似乎也不太灵便,软趴趴地抬不起来。
最惨的是那个中年人。本来就只有一只眼了,脸还被人削去了半边,原本就没个人样,现在是更不能瞧了。
几人静静地听着城中人马离去的声音,从喧嚣,到安静,再到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老兵说道:“王叔,我怕!”
那个几乎不能说话的中年人,呸地一口血痰吐出,嘴里嘟囔道:“孬种!”
老兵最平静,从怀里拿出一囊酒来,勉力扔了过去:“喝点酒就好了!”
少年接过,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随即被呛得又喷了出来:“好烈!”
老兵嘿嘿一笑:“你个瓜娃子,这是酒精,你当是酸浆呢?扔过来,别净糟蹋好东西!这可是老子从伤兵营里偷出来的,知道啥叫酒精不?就是酒的精华。我也弄不懂,可能是最好的酒吧!”
勉强接过少年扔回的,老兵美美地滋了一口:“够味!就这好东西,居然拿来给伤兵清洗伤口。大帅啊,这是富贵人呀!”
又滋了一口,还摇了摇头,似乎很为某大帅的败家行为感到不值。
中年人闻着酒香,馋虫被勾起来了,嘟囔道:“我也要嚯!”
老兵怒道:“要喝?你不会自己过来拿呀?看不见老子手脚不方便吗?”
中年人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腰腹,腰间包裹的纱布已经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还在不停地往下滴,地上已经流了一片。
老兵笑道:“你看看老子的肚皮,肠子都翻出来了,也不像你那个熊样!得,老子伺候伺候你,好歹能死在一块儿,也是个缘分!”
少年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子连那老兵也生气了:“你个熊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老子呢?死就死了,司马不还说咱们死得重于泰山,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少年哭泣道:“我还没成家,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俺娘就没人照顾了!”
“屁!老子也没成家,不也一辈子过得逍遥?再说了,就你娘长得那个水灵,跟一朵花儿一样,还怕没人照顾。排着队想照顾她的人,能绕咱们寨子三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前些日子,你娘到寨子里看你,我们俩就在前面树林子滚做了一团。啧啧,那可真是一掐直冒水呀!”
少年大怒:“你敢编排我娘,我要杀了你!”
勉强爬到老兵身边,作势扑杀。
老兵嘿嘿一笑:“不害怕了吧?就你娘那对谁都没有好脸子的模样,谁敢对她不敬?我倒是想,没那个福气啊!
这人哪,只要还有些念想,就不会觉得死有多可怕。你死了,这世上总还有人在记着你,你就不怕了。不像老子,孤零零的一个,死了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少年说道:“没事儿!您不是说了吗?咱们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那一年得有多少人给咱们烧纸钱?就怕到时候,您老嫌钱太多,花不完啊!”
老兵摸了摸少年的头:“真是个好孩子呀!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死了都值了!”
少年倒是干脆,直接张嘴喊了一声“爹”。
老兵高兴得涕泪横流,低声哭道:“我老王有后了!爹,娘,你们听见了吗?咱王家有后了!”
还在喝酒的中年人,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冷哼了一声。
老王不乐意了:“你哼哼个屁呀!见不得老子好,还是怎么的?知道你有家小,不愿意做这亡命的差事。可你看看自个的模样,能治得好吗?别的不说,就是治好了,你怎么吃饭?早晚也是个饿死的命,就别再拖累家里人了!”
中年人嘟囔着:“你细好汉,咱也不细孬种!”
“不是孬种,你说丧气话?别以为就咱们这一个点火的地方,其他等着立功的兄弟有好几十呢!”
中年人待要反驳,忽然看到头顶的土墙簌簌地掉灰,紧接着就听见轰隆轰隆大队人马行动的声音。
老王笑道:“来了!儿子,准备点火,咱爷俩一块儿上路!”
少年拉开身下的一块木板,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着数百斤没有来得及装填使用的**。
老王大笑不止:“希望咱们这些好东西,能送元昊归西。儿子,点火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