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太怕吃苦,成绩也差。”
何了了见在座的估计也就李军一个上过大学,其余人都没上过大学,再说这个话题,便有些尴尬。更何况,这个饭局,李璐和领导才算是核心,他便有意不谈“上大学”这个话题,进而说:“李璐刚喊我了了哥,我就直接叫你名字吧。这样也亲切一些。”
李璐说:“早该这么叫了。我们一天被人喊‘总’啊,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总觉得膈应得很。直接喊名字,听起来亲切顺耳多了。”
何了了笑了笑,说:“李璐,你在蓉都呆几天?”
李璐说明天便要走了。何了了“嘶”了声,略表遗憾,说:“确实时间太紧了。”
李璐笑着说:“听了了哥的语气,真是充满遗憾啊。”
肥头大耳的领导附和着笑了起来。大家再次寒暄几句,东拉西扯的,服务员便陆续上了新菜。李军胃口不太好,酒也不敢喝,只得挑拣了几样清淡的菜,吃了后,便主要做服务。
李璐也注意到了,便趁着李军帮倒酒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让我想我我东川的一个朋友,他叫周学兵。你们性格正好相反,对比太明显了。”
李军内心咯噔一下,犹豫两秒,说:“我是个闷葫芦,是吧?”
李璐口吐芬芳,说:“你给人感觉很沉稳,安静,舒服。挺好的。”说完,便举杯和大家一起喝酒。
晚上散场后,何了了醉眼朦胧地开着车子,油门一脚到底地往回开。李军坐在车上副驾位置,重心不稳,好几次差点撞到车门上。车子速度太快,他心里慌得很,说:“了了哥,车子放这里明天再开吧。”
何了了说:“怕啥!兄弟,现在又没人查。再说,男人喝点酒开个车,这太正常了。你放心,我开车安全。对了,晚上李璐跟你在那嘀咕说啥呢?”
李军有些紧张,说:“他打听你结婚没有。”
何了了听到这话,很高兴,连笑几声,过了一会,兀自沉下脸,淡淡地说:“兄弟,过几天我开车带你回东川,看看你爸妈吧。”
李军没说话,头靠着窗边,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街灯。他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何了了说:“晚上喝酒那会儿,我看到你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我们打拼,奋斗···什么都没意义。”
李军说:“是不是觉得我马上要死了?”
何了了说:“你让我想了我的弟弟。他在东川当年的武斗中,被造反派从长江中的船上,射来流弹打死了。”
顿了几秒,何了了哽咽着说:“那是1967年8月8日。再过半个月,就是他死亡30年的忌日。”
李军这是第一次听何了了聊他的旧事。当他听到何了了说到自己弟弟的事时,顿时觉得感伤不已。仿佛死去的就是他的弟弟。但转念一下,自己不也是很快就要死了么?能想到这里,他其实又有些淡然了。
人生在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在走向死亡。每过一天,就是距离死亡少一天时间而已。从这个层面讲,早一天晚一天,也并非能改变最终的命运结局。
李军说:“了了哥。你弟弟跟我一样,不爱说话么?”
何了了说:“他确实跟你一样,话不多。30年前的8月8日,他给我外婆送去汤圆面后,下午四点半回来路上,遇到造反派的‘舰队’从东川郭家沱码头,径直开往东川主城区。造反派遇到另一派,双方立即打起来。我弟弟就这样被江上射过来的流弹给打死了。我们直到晚上七八点,还没见到他的身影,便沿着马路去找。最后在江边马路上找到他。他太阳穴被打了铜钱大的一个洞,血流了一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汤圆面的袋子,袋子里有几个苹果。”
李军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静静听着他说。
何了了继续说:“活生生一条人命,就这样被打死了。后来很长时间,我们家里都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氛。在后面我大了一点,就到蓉都来投靠我一个表叔,开始学着做生意了。很长时间,我没回东川,就算我爸妈过世,我也没回去。”
李军说:“为什么呢?”
何了了说:“一回去,就想到我弟弟。想到他那张年轻的脸,被鲜血模糊的画面。还有太阳穴上的铜钱大的洞洞。”
沉默了一会,李军拍了拍何了了的肩膀,说:“了了哥,等我哪天死了。我去那边了,托梦给你,告诉你,弟弟在那边是不是过得很好。”
何了了说:“这个世界,好人总是没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