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他眯了眯眼,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头一回看清她似的,偏头想了想,问她:“如姑子,你到底是何人?”
狱中寂静压抑,他的话音带着全然的陌生与防备,如是一柄冰封的利剑,透着泠冽的霜寒。
闻言,周如水微微挑了挑眉,嫩白的手指轻轻揪着腰间的璎珞坠子,亦是偏了偏头。她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我曾问你,你怎的不猜,我便是天骄公主?”说着,她辙身便往牢门外走去,行至门前,才回首瞥他,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牢室中悠悠传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若信我,这几日在狱中便再安生几分,暂将心中的苦水咽上一咽。毕竟,便是谢浔见了我,也是得行揖礼的!”
柳家这事儿,早在柳凤寒初初闹起时,谢浔便被过通了气。只是彼时,他忙于诬害王端,后又有银矿可得,便再无暇亦懒得理会。毕竟柳家一门商贾,在他看来不过蝼蚁,便如周如水所言,是真真的贱如草芥。
周如水亦心知,谢浔往日是瞧不上这小案,却今日她既亲往了大理寺,谢浔自会顾忌上几分。未免他再做打算,回宫路上便命了炯七,教左卫如柳凤寒早先一般,继续满城抛洒讼文。
翌日,知周王离了丹炉回了宣室,她便也手执讼文跟去了宣室,在周王的审视中,将柳家冤案一一禀明。
周王自知她为王端守灵,又亲送王玉溪出城本就不满,再见她又检举谢浔的罪状,实是大发雷霆。不待周如水言毕,便狠狠敲打了桌案,喝问她:“阿女,你可是被那王三迷了心窍?如今王端方死!便寻对出这八杆子打不着一撇的罪过!想至谢卿于死地!怎么?女大不中留!你还想替王端泻血恨么?”
周如水出宫时便知,周王对谢浔生了许多嫌隙。这次地,为柳家鸣冤是真,有心在周王这处抹黑谢浔也是真。只是她未想到,不过转眼的功夫,周王又将谢浔唤做了谢卿。
她正心下困惑,周王又执起一卷帛书扔在周如水面前,冷眼看着她道:“昨儿个夜里,谢姬已将此事禀明于孤!”
他话音一落,周如水便是一怔,她知这不过小事,又是远处的沾亲带故,谢浔要将自个摘出去轻而易举,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任由大理寺掺合。她本也无心至谢浔于死地,也知无能至他于死地,只这般被摆了一道,实在气恼。
可如今也没得气恼的功夫,忙是伏身跪地,头抵地面,委屈辩道:“君父息怒!兕子奏禀此事,不过因君父您曾言,蚋、蚁、蜂、虿皆能害人,故君子勤小物,才能无大患。如今柳家冤案已闹得沸沸扬扬,兕子只怕若再不审,会惹民妄议!”
她这弯儿倒拐的有些意思,周王颔首却不说话,须臾,才问她:“那你以为,此事何解?”
“既是冤案,自当还柳家公道,治方垓等人的罪。”
周王盯了周如水良久,催促问她,“谢卿无事?”
周如水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抬头,直直对向周王,摇首道:“江萍之地,山高路远,谢公被歹人徒借名声,已算无妄之灾。如此,又何来有罪?”
她这话说得诚恳又是委屈,特别是那一双杏眼,绝美,透彻,无半分的城府。仿佛发自肺腑,仿佛从头到尾,便都是周王错怪了她。
再想起她自小便是率真娇软,凡事都自面上端着从无遮掩。周王倒不怪她为王端守灵,亲送王玉溪出城了,毕竟这脾性,这犟性,也是他娇养出来的。她知会触怒他仍真情真性,也算是赤子之心,比她那些个兄长们明透许多。
静默了片刻,周王仍在试探,冷冷一笑,不辨喜怒,又问她:“你向来不顾闲事,怎的生了这份热心肠?”
周如水周身都是冷汗,深知因了王家之事,周王对她怕也生了极深的成见,心中难受至极,也是生生忍下。若无事一般,微微一笑,答道:“其一确是城中因此事沸沸扬扬。其二,便是有道时穷节乃现。兕子好奇跑了一趟大理寺,这才得知,这事主不过是柳家的养子,更早便被柳家除族赶出了门去。如此,仍因一句养恩大于天,便万般波折为柳家伸冤,实是难能可贵。遂兕子敬他气节,这才管了闲事。”
待出得宣室,周如水已是腿软,后背的冷汗更是沁透了亵衣,叫她难受至极。
她被瀞翠搀着,待行的远了,不耐已露在了面上,低问瀞翠道:“怎的几日的功夫,谢浔在君父口中又成了谢卿?”
他到底有何通天的本事,能在一夕之
作者有话要说: 间,叫周王冲天的怒火都消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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