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赶紧吃完,去门口占位置啊。”米琪妈妈一边撵着桌子下钻来钻去的小毛毛头,一边扯着嗓子,让米琪去大门口占晚上乘凉的地盘。
她背后拖着的两条麻花辫,脆脆的说话声,一点儿也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但这泼辣的大嗓门,连墙角的老鼠也吓得赶紧缩回了四处张望的小脑袋。
米琪翻了翻白眼,磨磨蹭蹭应着,却没有半点想离开饭桌的意思。
邻居家的胖子老早搬了竹床和躺椅出去,自家的两把小椅子能占多大地方?每次两把木头椅子,在别人的躺椅边,被扒拉来扒拉去,尽是嫌弃。
她拿了把椅子,穿过天井,老宅子大门口的门槛实在有点高。
小小年纪的米琪吃力的举着小竹椅挪出大门,膝盖还是不小心磕在那青石雕花的门墩上。咧着小嘴,下了台阶,看到巷子里密密麻麻都是排列整齐的竹床和躺椅。
老街的街坊好几代人都住在这儿,这片前清的老房子,是县城里陈老爷子的祖业,他弟弟们去了台湾,他是长子,就留了下来。
房子充公后,一家五口住了最里面的宅子。为了和前院的“三教九流”隔开,以彰显陈家的身价,老爷子给儿子们立了规矩,老陈家的家眷一律从后门进出。
这片老房子,风吹雨打,早已没了碧瓦朱檐的模样。
前面几进院子、宅子日益残败,有着精美雕刻的门楼被政府拆了,改了个新潮样式的大门。正房、东厢、西厢、后面的偏房,都租了出去,只有每进院子之间天井旁的屋檐角上,残留的小兽和悬鱼等雕刻,墙角下伸出的那些茂盛野草,静静的向后人诉说着当初的悠然逸气。
晚上关了大门,每家每户暖洋洋的橘色灯光从木头格子的窗户透出来,好似又回到了陈老爷子儿时的模样。
小孩子的嘀哭声,夫妻吵架的嘶吼声,谁家婆媳的对骂声,让后院悄然无声的陈老爷子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十分厌恼这帮素质低下的贫民,白天却一副谦卑讨好的样子,和每位街坊打招呼,慈眉善目的问:“早饭吃了没?”
在夏天连续几天大雨的日子,天井里灌满了水,各家各户孩子趁大人都去上班了,成群结队在天井边玩水。陈老爷子不但不制止,还很起劲的怂恿那些更小的孩子,用碗在天井舀水喝。大的孩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家的大人,陈老爷子被人堵在宅子后门口的厕所臭骂了一顿。
他们家的小孙子也被孩子们孤立起来,反正他肯定不会和他们打水仗,也不会和他们一起爬院子里的歪脖子树。
在那个网络还没普及的年代,那小孩整个暑假都在练书法,隔着一道门,不用费力就听到前院小孩呼朋唤友的声音。
米琪是孩子王,看那眉清目秀的小子落了单,不忍心。想带上那小孩一起玩,陈老爷子冷冷的眼神,让她有点怕,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了。
米琪父亲是老街河对岸戏院里唱戏的武生,母亲在街道拐角那儿的药材店上班,名副其实的街道一枝花。
这个外地后生为了在这条老街上安家落户,在米琪母亲身上花了不少功夫,成功怀上米琪后,这事儿也就成了。
他们才不管街坊戳不戳脊梁骨呢,小曲唱唱,功
夫练练,小日子和和美美的。
那个年代的老街是条窄窄的柏油长街,夏天穿了塑料凉鞋千万不能在正中午的时候踩上去,要不然那些黑色沥青能粘满整个鞋底,并烫伤你不小心露在鞋外面的小脚趾。
糖果店的旁边居然是卖内衣的,内衣店的边上是家电器店,还有零零散散的早点铺、米粉店和蒸菜馆。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潮,特别是到了节假日,周边乡镇的人都涌了上来。包子铺的老板到了下午4点,还是充满了喜气,激情吆喝着,反而电器店的老板稳稳的收了半边的铺板,不再接待这个点进店晃悠的闲客。
那些铺面的背后有条河,河边有个小码头方便大伙到对岸的戏园子去看戏。
到了夏天,没有大人看管的孩子都会去河里玩水。
在一次暴雨后的下午,米琪父亲听到了孩子的呼救声,听说他穿着拖鞋就跑去救人。孩子捞上来了,她父亲却没有上来。
那年,米琪8岁,她弟弟1岁多一点儿。
米琪跟她母亲姓,她母亲有个极洋气的名字:米岚。
街道的大妈没什么文化,却爱在宅子门口的小黑板上写通知。每次在居委会领手工活的名单里,硬生生把“米岚”写成“米兰”这么风情的名字。
某天,不知道谁在那个名字后面加了个“我爱你”。害到整个院子的小孩都会唱“米兰、米兰,我爱你。”米琪像头小狮子一样的愤怒,小小姑娘整天和男孩子打架,回家再挨她妈妈一顿揍。
院子里的大人过来拉她妈妈,劝她不要拿孩子出气。米岚板着脸一声不吭,拿了把菜刀就劈了那块黑板。
居委会戴着红袖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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