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顿时不忿:“梅大福,你差点害死我小舅舅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现在竟然还想霸占我姐姐,有本二妞在,你休想!”
“你个小混账!”梅大夫被气得手指乱抖,无比痛悔当初怎么一时心软救了这么个小魔星!
“哼,我都听二狗子叔说了,要不是我姐姐死死攥住我小舅舅的衣服,我小舅舅就被你扔到乱葬岗上让野耗子啃尸体去了!”
梅大夫本来就不是能受气的人,性子也古怪,平生就没人敢指着他鼻子痛骂的,怎能忍受被一个小丫头撒野,顿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当初就应该把你们一块儿扔到乱葬岗上自生自灭,也省的救一只白眼狼。”
“你!”
二妞还要再说,叶澜已经及时制止了她,她小脸严肃的斥责:“二妞,梅大夫是我姐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不许出言不敬!”
转过身,又对生气的梅大夫长作一揖,俯身不起:“梅大夫救命之恩,援手之情,我姐妹没齿难忘。只是小妹年少无知不懂事,言语冲撞了梅大夫,请梅大夫见谅。”
梅大夫不语,望着叶澜的神色讳莫如深,同样是七岁稚龄,这一母同胞的两姐妹性子却天差地别,一个性野难驯宛若混世魔王,一个年少老成喜怒不形于色,只是……
梅大夫心里暗叹一口气,如果不是这女娃天生眼疾不能视物,倒可以收为弟子传承衣钵。
叶澜听梅大夫傲娇的哼了一声,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不生气了,于是笑嘻嘻的直起身道:“谢梅大夫不怪罪,饭菜已经做好放在桌上了,梅大夫不要忘了用饭,我就先带着二妞回去了。“
叶澜领着二妞和小屁孩往外走,步履从容,如果不看她无神的眼睛,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患有眼疾不能视物的盲女。
二妞不情不愿的小声嘟囔:“还说不是没安好心,明知道姐姐看不见,还让姐姐做饭!”
叶澜失笑,捏着二妞的小胖手揉了揉道:“二妞,你姐虽然目盲,但比普通人还‘看得清’,做饭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罢了。”
她不仅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右眼还带有可视活物的能力,因此眼睛瞎不瞎对她的影响倒真没有多大,无非就是比以前不方便些,偶尔到陌生的地方,会撞个墙什么的而已。
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以前更有助益,毕竟右眼的功能熟练之后,大到花草树木,小到飞鸟虫鱼,只要有生命,就算是一只蚊子从她眼前飞过,都无所遁形。
“明天记得继续来喝药针灸。”身后传来梅大夫故作冷淡的话语,叶澜嘴角牵起,乖顺的应下。
虽然她觉得治好眼睛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极乐意往梅大夫这里跑,跟他学些医理,认些药材。当然她没法依靠观察药材外观来辨认,只能通过手感、嗅觉、味觉以及还未晒干的药材在右眼视域中反射出的色域的浅淡来区分。虽然麻烦了些,但是对药性的理解却更深。
叶澜先和二妞一起把小屁孩送回了家,约定明天再给他讲故事。回去的时候,手里还多了张家小媳妇的腌菜和王大娘家煮的鸡蛋。
连连道谢之后,两个小姑娘相偕离去。妹妹在前面小心的牵着目盲的姐姐,姐姐由着妹妹牵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这温情的一幕,又惹得身后的老大娘小媳妇一阵泪眼汪汪,唏嘘不已。
回到自家破落的小院,一向沉默寡言的小舅舅正坐在井边,就着一盆清水,洗剑。
这是他每天除了练剑必做的一件事,叶澜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水声和布帛在剑刃上摩擦的声音。
“小舅舅,这剑已经够干净了,你干嘛老洗它啊?”二妞好奇蹲在一边,对于小舅舅动不动就洗剑,而且一洗就是大半天的行为异常纳闷。
二妞不知道原因,叶澜却是知道的。她的眼疾本不是天生,而是刚出生的时候被火光灼伤的。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幕就是刺目的火光和那个孱弱的女人。
拥有清醒意识的叶澜在当时情况下根本不能像二妞一样无知无觉的昏睡,她用幼嫩的眼睛见证了生身母亲飞蛾扑火一般的死亡,以及走入绝路的剑客九死一生的逃亡。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道弩箭擦中她的肩头,也记得当时被弩箭射成筛子的女人并没有当场死亡,是绝望的剑客用手中的剑送了她最后一程。这把剑上沾染上了心爱之人的血气,怎能不让人彻夜难安,日日清洗?
叶澜悄悄用手摩挲袖中缠在胳膊上的匕首,这是女人唯一的遗物,她用这把匕首割断了绑在身上的布条,完成了迎向死亡的最后一步。
而这样决绝的女子,是叶澜的娘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