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整夜那么长。
滕云深以为自己正在闹钟歇斯底里的残酷折磨下翻身。他差点摔倒在地,却又马上恢复了平衡。他重新取回了杀手应该具备的警惕性。女巫的魔法并未削弱他,恰恰相反,女巫驱散了他的疲倦。
紧接着,痛苦也回到了他的身上。女巫下手不轻。他所承受的痛苦与按摩的效果成正比。他的骨架火烧火燎地痛着,如同篝火里的木头似的,劈啪作响。
滕云深面红耳赤地辩解道:“我没瞧见你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甜心。”麦琪以怜爱的语气安慰道,“你甚至连‘**’都说不出口,这不是很可爱吗?”
滕云深松了口气。
“把你的专注放回到之前的一秒钟去。”麦琪指点道。
滕云深放平自己的眉头,然后深深呼吸。
“最初的土偶法师或许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之下才掌握了制造土偶的魔法。我将你引向了他们驱使土偶之际的精神状态。但是,归根结底,能够完成魔法的只有你自己。”
滕云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他再次坠向了梦境之国。女巫的魔力不再缠绕着他。整个世界似乎只余下他独自一人。他聆听着胸腔里失而复得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地忘却了外在的事物。
紧接着,滕云深听见了大地的心跳声。微小而浩大的颤动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声浪。压得很低很低的飞机从头顶上方掠过。灰尘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滕云深的心跳轻轻一跃,随即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大地之下。漫无止境的坠落吞没了他的灵魂。很快,他就忘却了自身的特立独行。大地彻彻底底地包容了他。
他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
女孩的意念断断续续地注入了他的脑海之中:“抓紧时间,找到你的身体。否则的话,我就得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了——除非你打算一直睡下去。”
深沉的寂静与黑暗封闭了滕云深的感官。然而,他仍然听得见大地的心跳声。声响无处不在。
滕云深在想象当中赋予了自己一双耳朵。
他听见了更多的声音。声音不仅仅来自于外部,也来自于内部。或者,换成另一种说法,内部与外部不再泾渭分明。
麦琪兴致勃勃地催促道:“站起身来,让我看看你。”
滕云深犹豫不决。他崭新的身体仿佛梦境的延续一般荒诞不经。
“加油,甜心。你一定能够做到的。”麦琪鼓励道,“快,站起身来。”
滕云深拎着自己的耳朵,把他硕大无朋的躯壳从地底下提了出来。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对于巫师们来说,所谓的不可思议往往仅仅是暂且的未知罢了。魔法的背后通常有迹可循。
一切就好像是……水到渠成。清晰的形状如同河流般流过他的身体,洗去了他的泥泞不堪。他迅速变得结实,变得坚不可摧,变得力大无穷,变化在转瞬之间发生,几乎和闪电一样快。
“小心点。”麦琪提醒道,“你可别摔倒了。”
滕云深摇摇晃晃地迈出了新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