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叶矜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没再考虑过这个问题,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姑娘。她手握方向盘,望着前方的夜景,依然认真开车。
盛如绮严肃不过三秒,“窝边的嫩草,吃起来多方便。”
叶矜只是听着,不予理会。
“你不会真打算一辈子单着吧?”
“一个人挺好的。”叶矜照旧是这句话。
而事实上,叶矜也是这样觉得,既然遇不上合适的,不如独处。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现在的生活。
盛如绮注视叶矜侧脸,打量了好一阵,然后转头目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明知道有些事叶矜不爱提,但盛如绮还是没忍住提起了,“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多年前的事又被提及。
盛如绮算是问得十分小心翼翼了。
“不是。”叶矜情绪毫无起伏,或许夹杂了一丝无奈,因为盛如绮不是第一次这样问她了。
“那为什么……”盛如绮想不到其他理由,为什么叶矜的感情生活会一直留白,为什么不肯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开车,安静点。”叶矜打断盛如绮。
盛如绮果真安静了。
叶矜摆明就是不想多说这方面的事,再问也问不出结果。虽然算是叶矜最亲近的朋友,但盛如绮并不觉得自己了解叶矜。
盛如绮转头,郁郁望向窗外。
往事涌上心头,一时心烦。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自己的不成熟,盛如绮想,叶矜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吧?
夜深,汽车停入车库。
与往常一样,叶矜又是一个人回到家。
叶晚已经洗过澡,穿着毛绒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周姨在一旁陪着。
只见着叶矜的身影,叶晚眸底黯然。小孩子不像大人,心里一有点失落,都是写在脸上。
叶矜将外套脱下,随意搭在沙发上。
“小夏妈妈呢?”
“不是跟你说了要过些天才回来。”叶矜摸摸叶晚的头,“早点睡觉。”
小小的期待又破灭了。虽然夏安今天来了电话说不回家,但叶晚心底还是希望叶矜可以带夏安回来。
叶晚想闹脾气,又觉得自己不能不懂事,结果就憋着,暗戳戳别扭,对叶矜也比平时冷淡不少,她抱起沙发上的玩偶,安安静静往卧室走去。
“这孩子还闹别扭了。”周姨在一旁笑道,“我去哄哄她。”
“我去就行了,你也早点休息。”
晚间洗完澡后,叶矜没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去了叶晚的房间,小家伙是真的不高兴了,往常说晚上陪她一起睡,她要高兴得在床上翻个滚。
“晚晚。”叶矜在床畔躺下,叶晚却只给她留了个小背影,“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叶晚倔强说道。
不高兴都写脸上了,叶矜轻抚着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叶晚这副倔模样,怎么越来越像某个人?
叶矜余光一瞥,床的另一畔是空的。
往常,是夏安睡的位置。
夏安不是每天回来,但每次她来,叶晚就免不得要缠着她和叶矜一起睡。
叶矜望着那只空枕头,突然想起夏安和叶晚在床上玩闹时,嘻嘻哈哈的模样。那么大的人,还能和个孩子玩成一片,也难怪叶晚总爱黏着她。
因为夏安的出现,这个家仿佛一下就变得完整了。叶晚变得更加爱笑,老太太的精神状态也更好。
这些变化,叶矜都看在眼里。
多年以前,叶矜料想以后的生活,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遇上合适的人,适龄结婚,再有个可爱的孩子,家人都在身边,一切平淡而安稳。
可现实和理想往往有着出入。
多年以后,叶矜觉得自己也许更适合一个人。
时钟滴答滴答。
睡意渐起。
“妈妈——”躺了一会儿,叶晚还是朝叶矜转过身,软软问道,“你是不是欺负小夏妈妈了,为什么小夏妈妈总是不回家?”
“她忙。”叶矜只能敷衍道。
“肯定是你惹小夏妈妈生气了。”叶晚笃定是这样,在叶晚心里,夏安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她想起自己生气时,也特别希望有人能哄自己,就缠着叶矜说,“你多哄哄她,她就不生气了。”
“没生气。过些天妈妈就接她回来。”
“不要,”叶晚还是置气,“你明天就接小夏妈妈回来。”
“听话。”
又过了会儿……
叶晚还惦记着这件事,她嘴里轻声嘟嚷,“我要去跟姥姥说,你欺负小夏妈妈。”
叶矜无奈,揉着叶晚的脑袋命令道,“睡觉。”
照旧是忙碌的一天。午餐时间的员工食堂,大家为了节约时间,一个个走路都带着风。
夏安端着餐盘,在柯若初对面坐下。
柯若初夹着菜也不往嘴里送,傻傻呆呆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夏安看她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原以为是在急诊科被折磨的,现在都从急诊转去消化内科了,却还苦着张脸。“终于从急诊科解脱出来了,不开心?”
“开心,终于解脱了。”柯若初说得心不在焉,她回神,又关心起夏安的情况,“你现在在普外忙不忙?老师好说话吗?我那边那位说话可凶了……”
“也还好。”十月底,夏安从心内轮转去了普外。
外科比内科要忙上许多,但对目标一直是外科医生的夏安来说,却是很好的锻炼,带教老师也对她关照,时常有观摩学习的机会。
“外科肯定很忙。我真佩服你,从来都不说累的。”
“说累就不累了吗?”
只是不习惯埋怨。
柯若初不知该说什么,她希望夏安在自己面前说累,希望夏安在自己面前示弱,那她至少有机会去安慰,靠近对方一点。但夏安,偏偏是副天塌下来都能自己一人扛着的模样。
“夏安。”
“嗯?”
“你平时多注意休息,千万不要把身体累垮了。你别老说自己有分寸,你看看你现在累成什么样了。”柯若初见夏安今天气色不好,越发心疼,她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医院忙不过来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别去夜色了……”
“夜场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乱,别担心了。”夏安反过来安慰柯若初,她同柯若初解释过不止一次。
“可是……可是也不能老喝酒,伤身体。”除了这些单薄的关心,柯若初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夏安做些什么。
“我会少喝点的,吃饭吧。”夏安拿起筷子,低头吃着。
同平时一样,柯若初习惯默默关注着夏安,只是这样悄悄看着,有时都会满足。
目光瞥见夏安的薄唇时,柯若初脸有点烧,上个月就她们俩在自习室,她见夏安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差点没忍住亲对方一下。
想到亲……
柯若初脑海闪过那晚她去夜色,被陌生女人搂腰亲吻时的情形。
初吻就那样没了。
如今半个月过去,那张成熟漂亮的脸,柯若初还是记忆犹新。想起当晚的细节,她大概疯了,还主动抱着对方亲……柯若初一张脸霎时从里红到外,脸部温度骤升。
饭还没吃到一半,夏安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这是常态,像他们这些来医院学习的学生,某种程度上和打杂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初,我要先走了。”
“欸,你就吃这么点?要不要……”柯若初还没等来回答,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从午间忙碌到傍晚,夏安一直没有闲下来,也只腾出了喝水的时间。
五点,陆陆续续有实习医生进入示教室。待会儿有台手术,胰十二指肠切除,主刀医生是刚回国不久的祈沐仪。
祈沐仪虽然在长南医院入职不久,但人气颇高,外科女医生本来就少,成熟漂亮而又医术精湛,很难不受欢迎。
所以,祈沐仪分分钟就被捧到了外科女王的位置。
因为祈沐仪的缘故,夏安明显感觉到观摩手术的实习医生比平时多。
麻醉,切口,下刀……
每一个步骤,夏安观察得仔细。
手术台上,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手法干练,每一个环节几乎都处理得完美,外科女王果然不是徒有虚名。
盯着祈沐仪握着手术刀的手,夏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她想做医生的理由很简单,父亲一直身体不好,母亲也是因此抛弃了家庭。从那时起,夏安心里就埋下了种子。小时候哪懂那么多,只是嘴上较较劲,不过到后来,她还是如愿走上了这条路。
三个多小时后,手术圆满成功。
在这样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无论对个人体力还心理素质都是极大考验,这也是外科女医生少之又少的原因吧。
夏安是最后一个走出示教室的,因为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眼前有些发昏。
拖着略微沉重的步伐走去茶水间,夏安在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转身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差点洒了别人一身。
“不好意思。”
“没关系。”
轻柔的女声。
夏安一抬头,“祈老师。”
“嗯。”祈沐仪微笑应了。
“您好,我叫夏安。”夏安主动自我介绍着,她很珍惜在医院的学习机会,前辈们大多也喜欢谦逊好学的学生,“这个月刚好轮转在普外规培,以后还麻烦老师多多指教。”
夏安,听到耳熟的名字,祈沐仪这才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年轻女孩,“你就是夏安?”
夏安意外祈沐仪突然的反问。
祈沐仪解释,“哦,宋教授常跟我提起你。”
“是吗?”宋教授是夏安在普外的带教老师。
“她说我们普外最刻苦好学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她带的学生。”祈沐仪点点头,风趣说道,“嗯,看来老宋说的没错。”
“谢谢老师。”夏安知道祈沐仪是在变相夸自己,“还有,老师今晚的手术,让我受益匪浅。”
祈沐仪从微波炉拿出热好的三明治,一直忙到这个点,都没吃上饭,她看夏安脸色不太好看,便打趣,“第一次观摩手术啊,脸色这么差,被吓到了?”
“没。可能最近没休息好。”或许真应该好好休息一天了,夏安今天已经好几次被人说脸色差。
“愿意进外科的女孩子也没几个了,你很有勇气啊。”祈沐仪看着夏安瘦瘦小小的身板,不禁感叹。“宋教授忙,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问我。”
“嗯,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先下班了。”祈沐仪笑道,见夏安一脸憔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师慢走。”
夏安捧着水杯,目送祈沐仪离开。
虽然祈沐仪外号外科女王,但却丝毫没有女王的架势,待人接物都很随和,也难怪在医院这么受欢迎。
说起女王,夏安背靠在墙上,小口喝着热水,她脑海里浮现一张脸。
叶矜的脸。
那种高傲清冷,又时刻拒人千里的感觉,更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尽管叶矜寡言,但只要一开口说话,就气场全开。
正走着神,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夏安掏出一看。
好巧,女王来电话指示了……
说是指示也并无不妥。
叶矜极少主动联系夏安,只要叶总一来电话,夏安就知道,大概是需要自己的配合演出。
夏安很清楚她和叶矜的关系,逢场作戏嘛,除此之外,她们之间也没其他事情可联系。
办公室,灯火通明。
叶矜站在巨幅落地窗前,眺望远处,南城最繁华绚烂的夜景尽收眼底。
“今晚回去吗?”电话一接通,叶矜又是这句话。
叶晚最近总是碎碎念着要见夏安,一连闷闷不乐好些天了。每个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叶矜不擅长的,比如哄人。
“今晚不回。”夏安捏着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她看看时间,再过会儿又该去老地方了,“你就跟姥姥和晚晚说,我医院忙不过来,明晚再回家。”
意料之中的回答。
“知道了。”
夏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便传来挂断提示音。
通话就这样终止。
这是……不高兴了?夏安又觉自己多想,叶总说话素来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盯着手机屏幕上不到30秒的通话记录,夏安瞬间有种错觉,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还是天天夜不归宿,撇下老婆孩子在家不管不顾的那种。
夏安无奈笑了笑,收起手机,将手中纸杯捏扁,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快步走出茶水间。
一场秋雨一场寒,南城又降温了。
空气湿冷,叶矜走出jm大厦时,才发现单薄的风衣不足以御寒,风一卷,凉意迎面袭来。
叶矜开车驶过熟悉的道路,经过静林区一带时,遇上交警查酒驾,有些塞车。
显示来电,叶矜接入,“周姨,怎么了?”
“叶总,晚晚她不肯吃药,怎么哄都不听……”周姨焦虑说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给叶矜打电话。
这些天气温骤降,叶晚不小心着了凉,有些咳嗽感冒。
“我跟她说。”叶矜道。
过了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奶音,“妈妈……”
“怎么不听话?妈妈马上就到家了。”
“那小夏妈妈呢?”
“小夏妈妈明天回家。”
“我要小夏妈妈。”叶晚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因为感冒,说话时还夹着点鼻音,听起来越发委屈了。
叶矜拿孩子没辙,“晚晚,先吃药。”
叶晚小声哽咽起来,还是那句,“我要小夏妈妈……”
两分钟后,叶矜挂断电话,临时改变了行车路线。
才十点多,夏安就走出了夜色,脸色十分难看。她身上只披了件薄外套,一双腿暴露在寒风中,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仙女,”艾米也刚下班,她认出了夏安的背影,疾步上前,“今晚这么早就收工?”
“总不能天天累成狗。”夏安强颜欢笑,此刻,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你没事吧?”艾米瞧夏安状态不对。
“没事。”夏安摇了摇头。
“一起吃宵夜吗?”
“不了……”夏安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她咬咬牙,对艾米笑道,“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
等艾米走远以后,夏安才低头撑着墙面,终于撑不住,弯腰吐了。
来夜色这么久,她第一次喝酒喝到吐。
夏安一直觉得自己有分寸,觉得自己可以从容解决需要面对的一切。然而现在,她吐得很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
垂头盯着地面的污秽,夏安和丢了魂一样,鼻子有些发酸,但她还是没让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凭什么自己的人生遍布荆棘,夏安不是没有埋怨过命运。只不过时间一长,慢慢就认清了,埋怨过后还是得面对现实。
“唔……”又翻江倒海吐了一阵,夏安才觉得好受些,她手臂仍是撑着墙面,再度直起腰,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一转身,却看到张熟悉的面庞。
夏安不知道叶矜在她身侧站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被人尽收眼底了。
这是夏安最畏惧的。
终于挤不出往日的笑,夏安面无表情,她不敢去直视叶矜。
此刻,只想闷声离开。
“你站住。”叶矜挡在夏安面前,对方往日的笑颜被失魂落魄替代,“去哪?还想去喝?”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放出万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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