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目送着胤祯走后,又推了一碟子点心到胤禟面前,劝道,“十四弟年轻,凡事虑不周全之处,你不帮衬倒罢了,怎么反同他小意计较起来了?”“我就如此没气量?”胤禟教胤禩说得一笑,隔着窗纸,抬首看了胤祯远去的身影道,“若不为帮他,何必费心替他筹划?比起他在西宁干的那些没谱儿的事儿,我这算的哪门子计较!”
胤禩也随了他的目光望去,却只是停在了窗格上,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十弟找老十四说这些,是怎么个意思,上赶着输诚么?”胤禟冷笑一声,“自然是,老十四如今声望日隆,朝中明眼的,哪个不紧着来巴结,只是他不来寻我们,私下去找老十四,这诚输的只怕不纯了罢。吞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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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呵,万般都好,就是器局小了些。”胤禩没奈何地摇了摇头,“老十是个有自己正主意的人,岂是老十四这样的少年公子心性?你我势微,人皆不愿招惹,你又何必强他所难,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十弟虽一贯的明哲保身,却也是一心向着我们,还是要当自己人来看。改日你去下个帖子请他,他能来则好,若不便,也不必迫他。”
“我如今忙的紧,这事儿待空了再说。”对于胤禩的说法,胤禟也不置可否,他心内拿不定主意,虽说不至于疑了胤礻我,但要说真如早年那般信任他,却也是未必,想想又再叮嘱了胤禩道,“我知道八哥是善心人,老十的这主意也是正,不过事关机要之处,实在不宜让他掺和,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把老十四扶到如今的地步,咱们兄弟可禁不得再损兵折将了。”正说着,胤禟眼中又是精光一现,“咝……他倒提醒我了,如今虽里外人心都向着老十四,我尚觉得他声势不足,还须在这上头再帮衬他一把,来个锦上添花方好。”
“你是说——”胤禩正剥着手上的一瓣沙田柚,经胤禟这么一提醒,也似有所悟一般,一时停了手,望着他问道,“让十四弟学着老三、老四他们?”“八哥就是八哥!”听胤禩将这关节处点明了出来,胤禟当即兴奋地站起身来,一叠声连赞道。他身上裹着件宽松的皮袍子,两手交拢在袖里,立地快步走了两个来回,末了停在胤禩面前,一时倍觉他兄弟二人心意相通,不禁自得笑道,“老三、老四请老爷子去逛园子,怎么也有九十来回了吧?教外人看着,这孝敬的功夫可就算是做足了,我西郊的几处园子也都还不错,离老爷子的畅春园又不远,回头我在里头拣一处上好的送给老十四,便让他拿着它去请圣驾幸王园,也好演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给人瞧瞧不是?”
胤禟今日是如此说,第二日还真就如此做了,亲至胤祯府中叙说此事,胤祯闻言自然是喜出望外,冲着胤禟连连道谢不迭,兄弟二人又计议了些届时如何迎驾的章程,直到是夜五更方才散去。如此预备一番还需些时日,期间胤祯也是没闲着,在一众逢迎巴结的家人信使中,密见了些实实是他极在意的人,自然做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待诸事准备停当,已是过了半月余,胤祯便急不可耐地进宫去请康熙,康熙是何等人,只一听便猜着大概究竟,只问说是你何来的园子,若是老九的园子,他便决然不去。胤祯就此碰了一鼻子灰,出得宫来,便消了那份火热的心思,脑子也复了几许清明,心知八、九二人是绝不招皇父待见的,在这些正道儿上进取分寸的事儿上,非但帮不了自己,恐还是另添累赘,而另外那两位长兄,如今是最得皇父爱见,若能得其一人相助,局面自然也就大不同了……
如是想着,胤祯便压根没与胤禩、胤禟二人再做商量,便命人折转轿子,径直往雍王府来。他一路上细细想着,只觉得来见他这一母的胞兄最有成算:胤祉心高气傲,又气量狭窄容不得人,他自不愿折了身段去寻他;而这一位不同,从来瞧不出有夺嫡的心思,一径里只围着皇父转悠,严守本份,颇有两分‘愚诚’的味道,而今自己声望如日中天,又肯亲来一顾引为臂助,他岂有不允之理?
太和斋里,胤禛一声不吭,偶尔点点头,只是不断地品着盏中的新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胤祯絮说了已近小半个时辰。胤祯只当他是认真在思虑自己的话,不禁益发兴致高涨,遂望了胤禛,极恳切地道,“四哥是国之干才,又深得皇阿玛信重,庶政之上的施为见地,实实地远超众兄弟们,小弟实在钦佩的紧,往后真少不得要勤往四哥处讨教来……”
胤祯的来意,胤禛由始便知,从前初崭头角之时,就使着马尔齐哈来出言试探,如今自以为得天之厚,更亲来行这拉拢之事了,是以明面上虽不便说,内里却极腻味他这般僭妄毫不自知的行止,看他眼下这脑热身轻的模样,更懒怠与他言劝,只是颔首敷衍道,“十四弟高看我了。要说这任事,其实并无巧处,无非是知易行难罢了——肯秉着一心为公,不惧得罪内外亲党,用心办得了差使,也就是了。”
“四哥如此说,可不就是名臣风范么?”胤祯闻言,拊掌一笑大赞道。胤禛眉头隐隐一蹙,正觉不耐,胤祯已索性将话挑明了道,“皇阿玛固是英明神武,然肇建我大清如此基业,也总赖左辅右弼之功——”许是觉得这话忒露骨些,胤祯假意咳了两声,略略掩饰过了,岔开话头又接着道,“呃这个……皇阿玛也每每在小弟跟前赞四哥的好处……这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小弟平日虽与八哥、九哥他们走的近,然内里却知道,与四哥处着才是真亲近,这样一母同胞的情分,原也不是旁的兄弟能比的,关键之时,自然还是须靠咱们亲兄弟互相帮衬才是。”
“唔。”话说到这个份上,胤禛便不愿再与他多言一句,面上虽还挂了笑,然也只是随意点头应了一声,便唤了在门外伺候的苏培盛进来,“你十四爷过府,去吩咐厨下置备桌酒菜来,就设在后院里,记着要清淡雅致些。”胤祯见此,也只道是今日这番盛情,胤禛是真听进了心里去,心思又更宽了几分,一时兄弟两人在府内宴饮,另聊些闲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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