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仲夏的中午,我由于进食过饱,有点昏然欲睡,躺在沙发上,在聆听着一卷十分奇特的录音带,录音带是一位职业十分奇特的人寄来的。
这个人所从事的职业,据他自称,全世界能干他这一行的,不过三十人。当然,滥竽充数的人不算,真正有专业水准的,只有三个人。
请各位记着这三个人的名字,在以下事态的发展之中,这三个人会分别出场,而且占有一定地位。
这三个人,两个职业,一个业余。
两个职业好手,一个是埃及人,姓名相当长,很古怪,也不好记,所以从略,只介绍他的绰号:“病毒”滤过性病毒是一种极其微小的生物,要在高倍数的显微镜下才能看到它,小得可以通过滤纸,比一般的细菌和微生物更小。这个绰号之由来,和他的职业有关,指他能透过任何细小的隙缝。
病毒今年九十高龄,已经退休,据说,他正在训练一批新人,但尚未有成绩云云。病毒的晚年生活相当优裕,居住在开罗近郊的一幢大别墅中,不轻易露面,侍候他的各色人等有八十二人之多。
第二个,就是交录音带给我的那个人,他的名字是齐白。当然,那是译音,原文是cibe。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以四大古国的第一个字母拼成。据齐白自称,他有着这四大古国的血统,所以,他最适合干他那种行业,简直是天生这一行的奇才。
齐白究竟多少岁,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可是无法猜测,大约是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这个人的身世如谜,行踪如谜,我只知道他的职业,对他的了解不算很多。
第三个是一个道地的中国人,名字叫单思。单思是单相的弟弟,我在认识单相时,就曾取笑他的名字,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舍弟叫单思。”单家十分有钱,单相、单思两兄弟,可以完全不必工作而过着极舒适的生活。他们两人全十分出色,单思学的是考古,所以后来发展成为那个行业中的业余高手。单思的外形十分有趣,说他“有趣”是因为他的打扮,永远在时代的最尖端,绝不像一个考古学家,他常在自己的额角上贴上一枚金光闪闪的星星,和将头发染成浅蓝色,看到他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流行歌曲的歌手。
这三个人都约略介绍过了,说了半天,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是甚么呢?
照他们自己的说法,那是“发掘人类伟大的遗产”、“揭开古代人生活的奥秘”、“将不为人知的历史和古代生活方式显露在现代人面前”和“使得这世界上充满更多的稀世珍宝”的“伟大工作”
可是实际上,说穿了,他们的工作,实在很简单,他们是古墓的盗窃者:盗墓人。
盗墓人所做的事,就是偷进古墓去,将古墓中的东西偷出来。可是也别看轻了盗墓人,盗墓人需要有丰富的历史知识,用来判断这座古墓中的主人身分,决定是不是值得去偷盗。盗墓人也要有丰富的工程学知识,因为一般来说,值得去偷盗的古坟墓,大都建筑得十分坚固,不是事先有着详细的规画,弄得不好,葬身在古墓之中的低手,不计其数。连带的,他们也要具有丰富的各种器械的使用知识,以达到事半功倍的目的。
“病毒”、齐白和单思三个人的盗墓记录,都不公开,但其中有几项,人所皆知,例如英国的探险家,在进入埃及的大金字塔之后,发现在他们之前,早就有人进入过,那就是“病毒”年轻时的杰作。
据齐白说“病毒”在大金字塔中所得到的宝物并不多,不超过五件,但是当那些宝物出售给不愿意公开姓名的收藏家之后“病毒”就可以靠所得的报酬,过一辈子舒适的生活。
据我所知“病毒”九十岁生日那一天,三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盗墓人,曾经有过一次叙会。他们在叙会中讨论甚么,当然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次叙会之后的两个月,我收到齐白打来的一封电报。
电报的内容相当简单:“发电同时,寄出录音带一卷,希望详细聆听,日后再通消息。”
电报是从埃及境内一个小地方发来,那个地方,要查详细的地图才能查得到,在埃及的中部,地名是伊伯昔卫。
在收到电报之后,足足半个月,我才收到了那卷录音带。带子是普通的卡式带,包装得十分仔细,用一块不知是甚么旧麻布重重包里着,装在一只厚厚的粗大箱子之中,用一种土制的长钉子将木箱装钉得十分坚固,以致我要花二十分钟时间,才能将木箱撬开来。那块旧麻布,散发着一阵极其难闻的霉味,我顺手将之抛进了垃圾箱。
取出了录音带,放进一架小型录音机之中,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正如一开始我就讲过的,那天天气相当热,使人昏然欲睡,我在沙发上半躺下来之际,已经打了两个呵欠,希望录音带的内容精采一点,好让我提提神。
可是,当录音带开始转动,有声音发出来之后不到五分钟,我已经将齐白骂了一百多次。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他寄这卷录音带给我的用意是甚么。我听到的声音,全然莫名其妙。
一开始,声音很有点恐怖片配音的味道,听来十分空洞,有回声,像是有一个人在一个有回声的空间中向前走。
接下来,足足五分钟之久,全是同样的声音,间中,偶然有一两下听来像是风声一样的声响。
我伸手按停了录音机,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这卷录音带也扔进垃圾桶去。
要不是这卷录音带是齐白寄来的,我一定扔掉了。但齐白是这样一个特殊人物,那么远路寄来的东西,勉为其难,就算全卷录音带全是那些空洞的脚步声,我似乎也应该将它听完。
我叹了一声,又骂了齐白几句,再接下录音机的放音掣,那种空洞而有回音的脚步声,再传了出来,又过了三分钟,忽然却有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喘息声,毫无疑问,有人在喘息。而且喘息的人,他的口部,一定距离当时录音设备的收音部分十分近,因为每一下吸气声,都十分清晰,那种“嘶嘶”声,听来恐怖。
我精神为之一振,坐了起来。才坐起,就听到了齐白的声音。
齐白一面喘气,一面在说话,他的声调,听来异常急促,也不知道他是由于兴奋,还是恐惧。他的话,有时断断续续,在间歇中,就是他的喘气声。
我不嫌其烦地说明听到他语声后的感觉,是因为如果配合了他讲话的内容,可以知道他在讲这番话之际,处身在一个十分异特的环境。
以下就是在喘气声之后,齐白所说的话:
“我不知道在甚么地方,也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多久了,我我见到的是甚么?真是难以形容,我一点也说不出来,可是我又一定要将我见到的描述出来。对了,那可以说是一条走廊,然而,那是走廊吗?算他是一条走廊好了。”
(齐白的话,持续的时间相当长,大约有十五分钟左右。其中有不少,简直语无伦次,我当时听了,只觉得莫名其妙。这里,我记下来的,完全是录音带中的原来语句。有很多不可解的话,到后来全都有了答案,那是以后的事情。)
(齐白在讲话的时候,他可能一直在向前走着,因为那种空洞的脚步声仍然在,偶然也还有一两下风声。当然,还有齐白的喘息声。)
“我在这走廊中已走了多久了?为甚么我的思绪完全麻木?我以为我是为甚么会到这地方来的?对,我记起来了,我要非常努力,才能记起来我要努力记起它来,我一定要想出我为甚么会来到这里的原因”
(在这里,齐白将这几句话重复了三遍之多。他为甚么到一个地方去,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他竟然会想不起来,可见他那时候,神智有点模糊不清。)
(听到这里,我自然觉得紧张,但是我却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他事后还能将这卷录音带寄出来,可知当时的情形不论如何诡异,都不会有危险的。)
“我为甚么会到这里来的?我想起来了,是病毒,和病毒有关,这老头子,他是他叫我来的?还是单思叫我来的?等一等!等一等!”
(齐白那两下“等一等”用极尖锐的声音叫出来,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和急骤的脚步声。“音响效果”相当好,一听就知道他在突然之间,看到了甚么令得他极度惊讶的事情,他就一面叫,一面向前奔了出去。)
(齐白叫的是“等一等”我想,他这样叫,并不是真的叫一个甚么人等他一等,而是一种在发现了令他惊异的事情之后的一种口头语。)
(急促的脚步声,大约有半分钟。)
“这是甚么,这究竟是甚么?天,我究竟到了甚么地方?我没做过甚么坏事,不应该有这样的报应,是甚么人的咒语生效了?甚么人的咒语?我是从来也不相信甚么咒语!要是相信,我根本不能从事我的工作,可是现在现在一定是甚么人的咒语生效了,一定是”
(齐白请到这里,竟然发出了一阵呜咽声。这不禁令我悚然。齐白的那种呜咽声,听来十分可怖。听一卷来路不明的录音带,本来就十分诡异,因只听到声音,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
(齐白在他的话中,提到了“咒语”我相信他所指的咒语,一定是古墓主人对进入古墓者所下的咒语。在埃及,许多金字塔,都刻有诅咒,而金字塔,本来就是一座坟墓。齐白的录音带,从埃及寄出来的,他又是一个盗墓人,那么,他是不是在一座古墓中?)
(我一面迅速地转着念,一面仍然继续听着这卷录音带中所发出来的声音。)
“我不信咒语,不信我一定是来错地方了,病毒这老头子,他为甚么要骗我?”
(在这句话之后,又是连续的脚步声,空洞而有回响,照声音来判断,齐白还在继续向前走。如果他一进入那地方就开始录音,那么,这时已有二十分钟之久。二十分钟不断向前走,那条“走廊”的长度,可以说相当长。)
(如果说每秒钟一公尺,他一直没有停过,二十分钟,他已经走了一千二百公尺左右。当然“走廊”可能有弯角,也有可能,他一直绕着圈子,不过这无法从声音中作出判断。)
“是的我来到了,我真的来到了,看!看!你们大家都来看看!”
(齐白的声音急促而兴奋,声音听来,也带着若干程度的恐惧,但是我不禁骂了一句“他妈的”齐白真可以说是混帐到了极点。他寄来的不是照片,不是影片,只是一卷录音带,可是他却一直在嚷叫着:“大家都来看看!”谁能从声音中看到东西?他一定昏乱到了不知所云的地步了。)
“我来到了,这大概是我追求的最终目的,我终于来到了,来到了!”
(齐白大叫着“来到了”叫得回声震耳欲聋。然后,便是“咚”地一声,好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嗡嗡声,那一阵嗡嗡声,相当难断定是甚么声响。那像是一群蜜蜂在飞,也像是空气在一个小空间中因对流而产生,像用耳朵对着一只杯子时听到的声音相仿。)
“我够了,我已经够了,我这一生的活动,到这里,可以算是一个终极了,找不可能再有任何再有任何进展,我要告诉全人类,我看到了终极,看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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