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对吴清海使了一个眼色,吴清海正为此事为难,圣剑门的人虽然无礼,但与华山派并无过结,糊乱杀之,仇家一结,解开就难了,何况圣剑门在北五省势力强大,与其公开敌对,绝讨不到好处。
缜思一番,吴清海道:“我素闻马运筹掌门英雄盖世,光明磊落,怎么门下的弟子这般不济,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来了?看在马掌门的面子上,这次姑且放你回去,下次再犯,莫怪我翻脸无情!”
刺客羞得无地自容,提着跛脚,一瘸一拐的跑了。张天德笑道:“吴掌门果然不愧是处世高手,既羞辱了对方,又让自己有办法下台,小弟佩服之至。”李玉秀也笑道:“料他遭到羞辱,圣剑门必不敢再犯了。”吴清海紧敛双眉,道:“圣剑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吃了一鉴,定然有所收敛。不过,屠魔大会上,必不肯善罢甘休,实是劲敌。”
刺客一口气跑了三里路,转首已不见吴清海等,腿上、臂上疼痛难当,一屁股坐在草堆里,咬住一根枯树枝,用匕首剜出肉里的金钱镖,扔到一旁,额上大汗淋漓,忙敷金创药,撕下衣角包扎完毕。
山谷里阴风阵阵,冷冷的月光缓缓地铺开,他本能的感到被人监视,不禁机伶伶打一冷颤,喝道:“谁在那里?”山谷回响,嗡嗡不绝,却无人回答。
刺客“呛啷”拔出剑来,叫道:“枉你华山派自称名门正派,出尔反尔,就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一个黑影象猿猴一样在树上攀援飞跃,自一株树顶翩翩滑翔飞了过来,在刺客三尺之外立定。刺客凝目一看,舒了一口气,道:“猿飞,原来是你,干嘛装神弄鬼的吓唬人,我还以为是华山派的杂碎。”
猿飞正是与林秋水交战的那名乱波,道:“不是已和你们圣剑门约法三章了吗,我们负责刺探碎心剑客这边的情况,你们负责监视武林其他的门派。搅翻屠魔大会,杀尽绊路之石,平分天下,各得其乐,为何你们不讲信用,私自刺探?难道对我们还不放心吗?”刺客哈哈笑道:“马掌门担心你们对中国路径不熟,特派我来协助,一片好意,切勿错怪啊。”
猿飞加重了语气,道:“是吗?那我就心领了。听说,最近妖龙闹海,有龙珠将出,你们为何不告之?”刺客一惊,遂又马上镇定,道:“龙珠,什么龙珠?”猿飞道:“少装蒜了,武林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刺客笑道:“风魔一族的嗅觉果然灵敏,不错,的确有妖龙闹海,不过龙珠并未显身,只是传闻而已,我们并无欺瞒之意,只是想证实确有此物之后,再行告之。”
猿飞笑道:“这是你们的本意吗?”刺客笑道:“用人勿疑,疑人勿用。”猿飞道:“好,且信你这一回。屠魔大会上,马掌门真的有能力对付得了中原各大门派吗?”刺客笑道:“掌门深谋远略,神功盖世,如今他正在修炼‘圣剑十三式’的第九重,他神功若成,尽全力取宝,就如探囊取物。”猿飞笑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令马掌门出尽全力,加紧修炼武功。”刺客惊道:“哦,说来听听。”
猿飞道:“这次屠魔会上,华山派与天山派结为联盟,故以他们的势力最为强大,而且碎心剑客在他们手上,自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有圣剑门的人死在吴清海的金钱镖下,你说马掌门会不会出尽全力为弟子报仇呢?”说罢,摊开左手,三枚金钱镖不知何时已握到他的手上。
刺客一接触到他阴冷的眼光,不由连打冷战,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猿飞哈哈大笑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难道圣剑门的人,都是猪脑袋吗?”刺客闻言大骇,提腿就跑,可惜腿上伤重,才跑两步便跌倒,转首一看,猿飞满脸杀气,凶神恶煞一般。
三枚金钱镖呼啸射来,刺客的额头、颈子、心窝各中一镖,气绝而亡。壑送风尘,冷夜无限,渐渐的,尸体也寒澈如冰了。
吴清海一行回到客栈,一见儿子不在,忙问天山派的人。道陵师太道:“仁道他不是追你去了吗,你们没遇上?”吴清海道:“他追得太迟,哪里知道方位,肯定找不到我们了。”张天德道:“吴掌门不必过虑,仁道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他走丢不成?他寻不到我们,自然就会返来了。”
吴清海想到这一路凶险非常,儿子离群,恐有祸事,本想约天山派一齐寻找,见他们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只能往好的方面想,纳纳的回房休息。
吴仁道果然追错了方向,径走直线,林间灌木丛杂,株株老树如龙蹯,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他发觉迷路之时,便往回赶,可是绕来绕去,总是又绕回原地。
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刺入他的鼻腔里,像大葱又像大蒜,他在黑暗中待得久了,眼睛适应了黑暗,故搜索着怪味的发源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又好像是树影婆娑,周围阴森森、凉飕飕的好不恐怖!
最令人害怕的,不是在人面对危险的时刻,而是面对未知的未来,不知道下一步将要面临什么,对未知的胡乱猜测,才是凉透心底的恐惧。
“谁、谁在这里!”他平素口齿伶俐,此刻却抖不成音,虽然看不见那怪人,却仍然感到有东西犹在那里。他竭力要把这种可怖的思想打发,可是越不让自己想,越是胡思乱想,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拂在他的脸上,就像一个厉鬼对准了他的脸咻咻地吹着气。
天空中猝然飞来一大群蝙蝠,密密的,铺天盖地,就像黑黑的云层,有成千上万只,把月亮遮住了,预示着黑暗真正降临。他想起山里的鬼魅魑魉,通常都披着白衣,卷着长长的舌头,没有脚,身子悬空,在树林里飘来飘去,专门挖人的心吃,想到这里,心头不禁砰砰狂跳起来。
他想大跑,却无法挪动身体,因为一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能动了。
他又想大喊,努力挣扎着,可张开嘴巴却喊不出声音来,发出“啊啊”的哑音,麻本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舌尖,喉间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
不远处传来乐器演奏声,其音飘渺孤高,缠mian悱恻,好像不是凡间的音乐,冷刺刺的。他僵硬麻木的站着,此刻是这么的无助,这么的惧怕,脸上是泪,背上是汗,冰凉凉的浸透全身,时间仿佛湮灭在虚空中,那么的长久,那么的难以度过。
倏然眼前一闪,那块模糊的影子不知从哪里窜出,飞快的向他撞了过来,一点风都没有带起,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心头猛的一跳,灵魂仿佛出了壳,双目发直,不由自主的向音乐发生处行去。
树木之间布满了发着暗光的红云,一团一团的,好像有无数只小精灵眨着眼睛,瞪着自己,大树好像伸开了手,抓向自己,他揉揉眼睛,又只是幻觉。
他想命令自己不要前行,可源自心底的渴望又指使着他不得退缩,渴望的感觉强大得就如yu望一般。矛盾斗争中,他来到了一个府邸门前,红门大开,里面霞光一片。他缓缓向里面迈步,看不见自己的脚,因为地面全被红云覆盖,天井之中,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凤尾裙的少女正拿着一个西洋的擦奏弦鸣乐器演奏着。
这乐器叫作维奥尔琴,面板、背板、侧板,三者粘合而成,形成一个空箱。琴颈和琴头用整条枫木,指板用乌木,顶部是一个弦轴盒,固定调弦轴。琴的指板和面板上方绷紧了四根羊肠制作的琴弦。缠在弦轴上的琴弦沿着指板,经过一个琴码子,连接弦板。
少女拿着一把弓子,在琴弦上方擦过,运弓、换把、音准、揉弦、双音、和弦、颤音、泛音、滑音、拨弦,技巧娴熟,忽缓忽疾,美乐飘飘,吴仁道听得如痴如醉。
那少女身材高挑,面容用一条红色纱巾蒙着,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如同白玉上镶着一对蓝宝石,分外耀目。
一曲已毕,维奥尔琴自少女手中滑落,与地相触,摔成碎块。她向吴仁道笑了笑,招了招手,吴仁道便神魂颠倒,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她伸臂搂住了吴仁道,一股温香袭来,蓝色的眸子,万般妩媚地盯着他,一双柔软的手挑开了他的衣裳,在他起伏上涌的胸膛上轻轻抚mo。
她用手摸下他的眼皮子,他的眼睛就觉得好沉重,无法睁开了。她拿下面罩,用舌头舔着他的脖子,吴仁道又舒服又柔痒,沉醉在温柔乡里,突然感到脖子被叮了一下,一阵痉挛。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抽他的血,整个身体越来越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仿佛要将他撕裂。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子却如铅重;想挣扎着起身,却被人重重按倒;想动手反抗,双手却又被铁箍箍得死紧。
萧春山突然惊开双目,叫道:“她来了!”
众人都被惊起,吴清海掌了烛,问道:“谁来了?”萧春山摇了摇头,仿佛极力在记忆中搜寻,可只稳稳约约看到一个影子,道:“我想不起来了,只是,我感觉到有一个很恐怖的人已经来到我们身边,不,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烛影飘摇,似明似灭,道陵师太道:“能令碎心剑客都感到恐怖的人,八成是人称五蛊天师的玉蝴蝶!”
这玉蝴蝶乃是一名女子,六年前突然现身江湖,无人知晓她的师承来历,只是盛传其自塞外而来,会使妖术,更能操纵亡灵,但其行事诡密,根本就没有人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何处隐居,即使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无从考究。本来,武林正派人士欲齐力对付她,但碎心剑客贻害江湖,犯天滔天大恶,遭到围剿,倒把她冷落了。
玉蝴蝶这个名号重被提起,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李玉秀更是“啊呀”叫出声来!
吴清海的一颗心,愈发一沉到底,心急火燎地联合天山派三个弟子一齐搜寻吴仁道的下落。次日,吴仁道被众人发现时,他睡倒在乱石堆里,说迷了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醒了就在这里。
其它事一概都不记得了,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覆在吴仁道的心里,下意识的抚mo了一下脖子,一点伤痕都没有。吴清海见儿子没事,心中稍安,问长问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