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任何人的颜面,如今到了洞房之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招待宾客,崔茉雪心想:反正一时半会之间,也不会再有人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掀下了盖头。
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时,崔茉雪发现,虽然婚礼从简,婚房倒是布置得美轮美奂。想必,这是因为婚房从此后,也是夏家大郎的住处。
婚房的门是对扇开的,房门两侧均有宽大的直棂窗。右侧窗下,摆着一张书案,左侧窗前,摆着一张妆台。妆台前有绣墩。靠着北墙中央,放着一张极大的床榻,就是崔茉雪此刻就座的地方。她的面前,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圆桌,并四个圆凳。另有一些零散家具,放在屋子里其他空处。
崔茉雪一眼就望见她眼前圆桌上摆放着的点心和茶水,当下走下床榻,就近拣了张圆凳坐下,开始喝茶吃点心。
她一面狼吞虎咽,一面思忖道:不知是谁这么贴心,知道她从一大早起来就没有吃过东西,在这里备下了点心。
谁知,正当她不虞有人看见而不顾吃相地吞咽时,耳畔骤然传来一声冷哼。
崔茉雪的动作顿时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僵硬地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照她之前的观察,那个地方,是专门隔出放恭桶的小间,以便起夜。怎么会有人躲在那个地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地方会有人一直看着她,而且,听声音还是个男子!
崔茉雪的视线迎了上去:“……你是?”会躲在新人婚房中那个地方的人,通常非亲即友,就算是朋友,也应该是无比亲密的那种。崔茉雪更愿意相信自己眼前这个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双唇丰满红润,隐约透出柔美之气的男子是姓夏的。不然,被一个亲密到如此程度的夏家友人看到自己毫不淑女的吃相,还不知道他会到其他人面前怎样编排呢!
只见这个男子半眯起一双丹凤眼,脸上唯一透出些许英气的剑眉重重拧起,以一种颇不以为然的口气对崔茉雪说道:“你就是夏旒然执意要瑟裴迎娶的名门之后?”
“谁是下流人?你又是谁?”名门之后——看来说的正是自己,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一部分对了。崔茉雪微微有些得意的想道。只是,眼前的男子究竟是谁?
“下流人?哈哈!”眼前的男子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骤然发出无比猖狂的大笑声,似乎完全不虞有人发现他在婚房内和新妇共处,更不担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忌讳,“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如此解读夏家家主的名讳,似乎倒也恰如其分。”
崔茉雪的心颤了一颤:原来这是未来公爹的名字。转念一想,怎么夏家的父与子都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心中如此想,她盯着眼前男子的目光就显得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印琛,原来你在这里,要不是听到你的笑声,我还找不到。”刹那,又有一道低沉的男声杀入崔茉雪的耳中。
崔茉雪扭头就看到一个长得同样出类拔萃的男子立在房间的门口。所不同的是,这个男子浓眉大眼,削鼻薄唇,英气十足。
不同于先前男子的玄衣,他穿着一身素白,只在腰间系着一束紫色的流苏——这个装扮,刚好和自己相配,难道说……他就是自己的良人,夏瑟裴?
崔茉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夏瑟裴,岂知,夏瑟裴看也不看她,径直绕过她,走到卜印琛的面前,伸手就将左臂搭在卜印琛的肩上,问道:“印琛,你在这里做什么?”
卜印琛乜斜着崔茉雪回答他道:“我来看看传说中嵌了金子的新恭桶好不好用。”
夏瑟裴哈哈大笑道:“那你用过了,感觉如何?”
卜印琛挑起唇角:“不过如此。”
崔茉雪宁愿自己是多心,也不想相信眼前这个阴柔的男子是在含沙射影贬低自己。将一个女人比作马桶,你听听看,这有多难听!
她叫自己不要往这个上面去怀疑,偏偏有人不叫她如意,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用他那双惑人的丹凤眼斜视着她。
崔茉雪低低地说了句:“阴沉!”别只顾着笑别人,难道你的名字就没有谐音了么?明明很阴沉,偏偏要叫“不”阴沉。
尽管崔茉雪的声音很小,卜印琛还是耳朵很尖地听见了,他立刻蹦起来,横眉怒目:“你说什么?!”卜印琛长相阴柔,素来最不喜别人用形容女性的词来形容他,更遑论“阴”这个字了。
崔茉雪理也不理他,重新坐回凳子上,继续将点心一块接一块地往嘴巴里送。
这时,只听夏瑟裴的声音响起道:“印琛,恭桶不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我们的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