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棺材没有什么太多的讲究,顶多就是材质稍有不同,但是总归会有人有自己的想法与要求。棺材可以说是人死后最后的安身立命之所,所以,是否贵重、是否美观等等要求虽然听起来怪异,却也会是某些人心中真实的想法。
崔茉雪手中的这些图稿,就打破了传统棺材的样式,但是又没有改变太多,令人觉得突兀和难以接受。有些设计稍稍改变了一些形状,但是大多数还是人们熟悉和能够接受的长方体。而晏准更多的设计是体现在美观的装饰上——棺材体、棺材盖上面都有一些精致的条纹和神秘的图案,顿时让图上的棺材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这样的棺材极费工时,想必价钱也不低。崔茉雪不由问道:“这些设计都有成品么?售价几何?买的人多么?”创意虽好,但是在作为穿越人的崔茉雪眼中,似乎还要加上性价比……毕竟,这是给死人躺的东西,活人会否舍得为死人花钱?或者说,会否舍得花钱给别人看?
晏准回答道:“这些都只是草稿,是今天晏某刚好拿过来给王管事过目的。”
崔茉雪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她只是好奇多问了两句,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发表自己的意见,惹人不快;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插手夏家棺材铺子的生意,惹人闲话。
岂知,她不说话,王管事反倒望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大郎媳妇,你可是有什么高见?”
崔茉雪耳朵一热,连忙道:“王管事太瞧得起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高见?”崔茉雪很谦虚,谦虚到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管事也不直接反驳她的话,而是道:“前两天,我在负责裴园施工的李工头那里看到了几张他当做宝贝的图纸,他说是出自大郎媳妇你的手……能画出那样图纸的人,又问了这么些问题,我不相信你的心里没有一点儿想法。”
崔茉雪心中确实有想法,但是却不是关于设计方面的想法。照她看来,棺材始终是棺材,无论搞多少花样,最终都是要埋到土里去的,那么,谁能看得见?所以,她考虑的更多的是经济学上面的问题。如今,被王管事看出她心中有事,却又无法直接说明。而再否认无疑是不明智的。想了想,她指着一张图纸中的棺材道:“我对咱家的生意并不了解,只是觉得这样精雕细琢一定很费工夫,不知道这样一具棺材假如要做的话,需要多长时间能完全做好?”
王管事沉吟了一会儿,道:“从选材、伐木……到雕花、上漆,怎么着也要十天吧?”
崔茉雪道:“那么,王管事预备标价几何?”
王管事心算道:“物价浮动的厉害,一时之间不好说,不过一定不会便宜,当在一般水平之上。”
崔茉雪又道:“那么,有多少人会买这种价格在一般水平之上的棺材?”
王管事先是认真盘算着,盘算到半路忽然道:“有能力购买的人,家中未必死了人;家中死了人的,未必有能力购买……”他认真地凝视着崔茉雪,道,“大郎媳妇,你是这个意思么?”
崔茉雪稍稍觉着有些羞愧,她并没有琢磨到如此深度,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价格高昂的棺材,销路不会太好罢了。而王管事的推测,反倒叫她发觉,那才是一个真正灵光的生意人。
晏准同样也是个聪明人,听到崔茉雪和王管事的对话,脸色有些发白地道:“王伯,看来我的设计是行不通了?”
王管事一挥手,道:“不忙!也不是完全如此……”说着,他皱着眉头又想了一会儿,忽然,双眼一亮,道,“我们只要不大量生产,一样不会亏本,而且,只要小心保护,棺材是很耐放的东西。或者,我们干脆可以用檀木做,檀木生有异香,不易为虫蛀侵蚀……”
崔茉雪和王管事、晏准说话之时,夏瑟裴始终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自顾饮着茶。
待王管事自行生出了主意,崔茉雪暗地里扯了一下夏瑟裴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喝饱了么?”
夏瑟裴仰头一气饮尽杯中的茶水,接着衣袖的遮挡,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怎么?你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么?”
“我的目的?什么目的?”崔茉雪下意识地反问。
夏瑟裴微微勾起唇角,道:“你不是想将三妹妹和晏公子送作堆么?不在此时拉近关系,以后你怎么找他开口?”
崔茉雪惊了:“你怎么知道?”这句问话,既是在问夏瑟裴怎么会知道她的心思,也是在问他怎么会知道晏准会在棺材作坊里。
夏瑟裴撇了撇嘴,好整以暇地放下了杯子,对王管事道:“王管事,爹临走之前吩咐过,假如我们有任何关于家里生意的问题,都可以来向您请教。您知道,我对这个素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今天我将茉雪带过来了,也当做是给她认认门、给您做个引荐,您觉得她这个学生如何?”
夏瑟裴的话又令正在打晏准主意的崔茉雪吃了一惊,他如何能够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能够知道,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是颇为不齿夏旒然出尔反尔的行为的,而对于到手的机会又飞掉,她是存了几分不甘心的。
当下,她竖直耳朵听王管事的回答。
只见王管事笑道:“大郎君,你真是费心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对哪个人、哪件事如此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