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奇闻,被山阳镇的百姓讥笑了没有一百回也有九十九回了。
后来发生了恶虎伤人的惨祸,吴家的三条人命也被武断地记在了恶虎的身上。说起来,出赏钱最积极的,就属那饱尝丧子之痛的吴员外。若他得知即将领走赏钱的,正是杀他儿子的真凶,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尽管此事已过去许久,可这次经历,却让穆文重新认识了这个小自己五岁的挚友,刘枫行善时的菩萨心肠,杀戮时的修罗手段,都让穆文印象深刻,更是打心底里佩服。要知道那时的刘枫年仅十岁!
“这事儿就别提了,那可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杀人,冲动之下还不觉得,回去后整整恶心我一个多月”。刘枫虽然心里毫无压力,可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可不想被人当做变态杀人狂。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力气可够大的啊!你那时才几岁?一拳就把个成年人给揍趴下了,端的厉害啊!”穆文目露神往之色,好一阵感慨万千。
刘枫笑了笑,没说什么。
一路聊一路行,两人渐渐攀上大剑锋的山脊。
穆文望着远方一抹红光,随口说道:“咋还没到,这天都快亮了”
“哪天亮了?现在才四更天”。
刘枫的判断是有依据的——穆文上门拖人的时候还不到子时,两人一路狂奔才花了半个时辰,斗杀双虎虽是险象环生,可实际上却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纵是收尾工作费些手脚,却也花不了半个时辰。
两人踏上归途也就是大半个时辰前的事,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两个多时辰,现在就是撑死也不过四更天,离天亮足足还有一个多时辰。
穆文指着红光下意识的问:“这光不是日出是什么?”
“你被大虫拍傻啦,那是北方!日出你个大头……啊!不好!”刘枫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咋啦?一惊一乍的。”穆文浑然未觉。
刘枫一把拽住穆文的衣襟,狠狠摇晃,“火!那是火光,冲天的火光!你看清楚了,那山峰后面是啥地方!山阳镇!一定是山阳镇起大火啦!”
“啊!”穆文顿时反应了过来,脸上血色瞬间退去,“莫非是来了山贼?”
穆文做出这种判断不足为奇,岭南这种荒僻之地的乡镇村寨,与洛阳、长安那样寸土寸金的繁华都市不同,屋与屋之间往往都有足够的空间,若一家失火,并不容易波及邻里,更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火灾。
想要燃起这种冲天大火,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有人挨家挨户地故意纵火,除了山贼劫掠之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种可能。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让穆文担心的是,“放火”历来都是和“杀人”密不可分的!
想及此处,穆文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镇子里去。不为别的,只为了镇子里的一个人:张翠儿!
可他穆文现在又能如何?身上带伤又精疲力竭,赶路都吃力,如何救得了心爱的女孩儿?
这一刻,刘枫割人咽喉、射杀恶虎时冷酷而沉稳的身影,在穆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刘枫!穆文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紧紧扯住刘枫的衣袖,双眼直直地瞪着他,“想想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你!”声音带着哭腔。
刘枫隐隐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之前拯救过他多次,直到最后死亡的来临。
刘枫可以肯定,这一回,比面对恶虎要危险的多!
他心里清楚,斗杀恶虎看似危险,可对他来说其实是如履平地,他还有一张底牌未出,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其中也包括了李德禄和穆文。
刘枫默不作声,闪烁的目光表明他在犹豫,在挣扎。
论起本心,遭劫的是山阳镇而非刘家屯,镇上唯一在乎的穆文又好端端的没事,刘枫其实不想趟这趟浑水,可他无法拒绝挚友的恳求,他别无选择。
十年的隐藏到此为止了,这张底牌今天是不翻也得翻了。
刘枫轻轻叹息一声,走到穆文身前缓缓蹲下身子,“莫要多问,上来,我背你去。”
穆文二话不说伏在刘枫的背上,多年相处已让他养成习惯,刘枫说的话穆文从不犹豫,就好像刘枫也毫不犹豫的跟着穆文走一样。
刘枫双手扣住穆文的腿弯,轻轻颠了颠调整好位置,他深吸口气,猛地拔腿飞奔起来,速度竟是出奇的快!
事实上,刘枫的步伐频率并不高,但却非常有力,以至每一脚踏下,都会翻起厚厚一层泥土,每一步跨出,都能跃过丈许的距离。若从远处看,刘枫便像只蚱蜢般跳跃前进。
几次呼吸的功夫,刘枫的身影便已跃过大剑锋的山头,向山下熊熊燃烧的山阳镇飞驰而去。
就在刘枫方才所站的位置,树上站着两个人影,将之前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其中的一人问道:“你怎么看?”
另一人犹豫地答道:“不好说,很像,但还不能确定”
“如果是真的,你还要犹豫吗?”
“……唉……若是果真如此,那便是命中注定啊……”
如果刘枫站在这里,他会惊讶的发现,不就是那两个应该还在熟睡的老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