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像飘似的无声无息,刘枫心里苦笑,他到现在还没有摸清,这两个老货功夫到底有多高。
“九郎!不要想太多了,一直以来你做的很好!老主公和夫人在天之灵都会以你为荣。”
李德禄的身上透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可说话的语气却出奇的正经,更破天荒的开口安慰起来,让刘枫多少有些意外。
刘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一个决定,指不定就会葬送了这上万的军民,想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又谈何容易?”
“九郎莫要看轻了自己!”李德禄醉眼迷离,笑嘻嘻的道,“比起常人来,你可要强得太多太多了!”
“天生神力不过是匹夫之勇!”刘枫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成就大业真正重要的是这里!”他曲指轻叩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李德禄笑得愈发灿烂,打着酒嗝,走近了坐到身边。
望着涓涓的溪水,老人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呆呆出神。良久良久,无人吭声。他忽然开口,压低声音道:“几十年来,老夫有一个秘密,天下间无人知晓!九郎可想听吗?”
好奇是人的天性,刘枫也不例外,于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李德禄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挥手道:“随我来!”
两人皆是神速,须臾便已奔入山林深处。
侧耳闭目,细听了一阵,确认四下无人后,李德禄笑道:“九郎!自你领军以来,老夫名为军师,可从未向你献过一谋!这一点,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刘枫正色道:“老爹想必是为了锻炼我的能力,让我有机会树立个人威望,因此才将舞台让给了我!”
李德禄笑容一敛,瞪着一双醉眼,一字字道“你—猜—错—了!”
面对刘枫狐疑的眼神,李德禄叹了口气:“如果老夫有这个能力,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又岂会在你起兵的关键时期藏私呢?其实啊,老夫充其量也就是个智将的水平,根本无法胜任军师之职!”
“怎么可能?”刘枫大吃一惊,“父王平生九大胜,每次都是军师出谋划策,这是史有明文之事,如何有假?”
当初李德禄给他说史那会儿,故意隐去了人名,可如今一一对号入座,他又岂能不知?
李德禄惨然而笑,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夫若真是军师,那必然会被派去辅佐大殿下,人家可是嫡长子,如何轮得到你?”刘枫登时语塞,心中却已疑窦丛生。
老人眼神茫然,喃喃自语:“多少年了,老夫是多么希望自己是真正的军师,那九原之战老主公就不会败了!”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可老夫不是啊~!真正的军师,其实另有其人!”
“是谁?”
“是你的母亲!”
刘枫目瞪口呆。
李德禄目露神往之色,感慨万千:“世人眼中,霸王妃国色天香堪称绝代佳人,可又有谁知道,风华夫人聪敏绝顶,不仅精通谋略,用兵如神,更有天工之巧,鬼斧之功,胸藏天地造化之术,腹有神鬼莫测之机,乃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奇女子!”
李德禄越说越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夫人身为女流,深恐难以服众,因此与老主公商议,将老夫推在台前充任军师,自己隐于幕后出谋划策,不仅霸王的九场大胜都是出自夫人之谋,就连现在所使用的马镫、马蹄铁、横刀、复合弓、明光铠其实都是夫人亲手设计的呀!否则我汉人骑兵如何能够胜得过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只可惜……这些都已经被鞑子学了去……”
刘枫彻底傻了,隐隐想到了一个怪异的可能……
“只可惜,九原之战,夫人留在了后方,没有参战。若有夫人在,赵蕣狗贼!你的诡计如何瞒得过夫人?若有她在,我等便是身处绝境,也必可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老人语气转为悲痛:“可是夫人不在,战场上只有我这个冒名顶替的老废物~~!主公!~~德禄没用啊~~~!”
说着说着,老人双膝跪地,掩面嚎哭,“夫人!您不在了,可他们还在口口声声叫我军师呐!他们每叫一声,我的心,就像刀绞一样,痛不欲生呐!”
这一份重若千钧的自责和内疚,已经在他心里埋藏了十三年,也折磨了他十三年!
又有谁能想到,他内功精湛,原先和李行云一样,鹤发童颜,仙风入骨,可十三年后,李行云风采依旧,而他却羁困心魔,生生折磨成了油尽灯枯的垂垂老人。
刘枫默然而立,无言以对。
虽然李德禄没有说透,可他却已经知道了,风华夫人没有参战的真正原因……
九原之战,十三年前!不正是他出生那年么?是自己的降生害了父亲和母亲么?
一颗铁钉毁灭了一个帝国……祸胎!祸胎啊!
二十年抗胡大业功亏一篑!四十万逐寇大军灰飞烟灭!!千千万炎黄子孙国破家亡!!!
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自己!罪魁祸首!罪孽深重!
哭声渐止,李德禄仿佛疯了,竟仰天狂笑起来:“天—可—怜—见!老天收走了夫人,却又将你赐给了老夫!夫人曾经说过!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老夫不信呐!可是后来,老夫信了!从你制作那把奇特的手弩开始,老夫就知道,你和夫人一样!都是天上星宿下凡呐!”
老人面色殷红如血,手指刘枫叫道:“果不其然!根本就没人教你,你天生就会打仗!两场大胜,你用兵的风格与夫人如出一辙!这就是天意!天—意—呐!”
他双臂箕张,仰天高喊:“九郎!你有霸王之勇!星君之智!有你在,一切就有希望!有希望啦!哈哈哈哈……有希望啦!”
他这一吼,竟运了功力,声音未必多响,却直震得刘枫耳鸣如鼓,林梢剧颤,四面八方皆是回声,只听得“有希望啦!有希望啦!”的声音纷至沓来,顺着耳孔直刺进刘枫心窝里,久久难以平息。
大悲大喜,酒劲上头,老人大笑三声,一头栽倒在地,口中犹自喃喃自语,忽哭忽笑,渐渐睡去……
呆立良久,刘枫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老人干枯的手,“老爹,您猜对啦!我和母亲一样,虽非星宿下凡,却也不是凡世之人,如今妈妈去了,可她的儿子还在,抗胡逐寇的大业,我若办不到,天下又有谁能办到?”
刘枫徐徐抬起头,凝望满头星斗,目光中再无半分迷茫,嘴角一抹动人心魄的冰冷微笑,“这一切的罪孽,因我而起,我自会一肩挑起!天若因我而变,那我定要让它再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