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精美到难以形容。漆眸朦胧深邃,长睫一剪,似乎散发出无形的引力。嘴角蕴了一弯浅浅笑意,勾出了几分慧黠,几分顽皮。雾髻云鬟如夜色般黑亮,一支镂空金簪,缀着三缕珠翠,随着她迈步的节奏,微微摇摆,轻轻脆鸣,宛如夏夜的风铃,为怀中的小婴儿荡开了几分睡意。
刘枫看得入神了,不说话,不眨眼,一动也不动。
周雨婷十分满意刘枫的痴呆表情,今夜将要与他正式相见,她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女为悦己者容,能让夫君赏心悦目,那是女人的一种心愿,一种本能,那怕这夫君还带了个“准”字儿。
可刘枫接下来的话,却将这梦幻般的邂逅打个粉身碎骨,“周兄!你怎么穿成……啊!不对!你是周小姐!”
瞧见美人脸色陡变,竟有杀气溢出,刘枫顿时醒悟过来,连连作揖道歉。
呆子!丑鬼!睁眼瞎!周雨婷深吸一口气,十分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嫣然一笑,未及说话,脸上已自浮起两朵红来,当真是俏面含春,娇艳欲滴。
“小女子周雨婷,见过九殿下!”七小姐又走近了两步,盈盈施礼。不知不觉间,一股淡淡幽香萦绕左右,一呼一吸间,刘枫已是心神俱醉。
果然是女人!痴傻半晌,刘枫才想起了还礼,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刘枫……”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人家分明认得自己,急忙补救道:“刘某与令兄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历来都是兄弟相称的,小姐又何必见外?只管叫我刘兄就行……”他猛地住口,心说这一嘴巴非抽不可了,自己怎么啦?忒地犯傻!周宇霆比自己年长,他的孪生妹妹难道会比自己小?
孰料这番语病却是对了女人的通病,年龄啊,女人的原罪。
周雨婷抿唇一笑,偏过头去,盈盈眼波却不住瞟他,小声应道:“殿下美意,小妹心领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殿下既已竖起了逐寇大旗,那便是继承了霸王之位,岭南周家顺天应民,诚心投效,今后君臣分际,主从有别,莫说小妹和家兄了,便是家主爷爷见了你,那也是要以礼事上,尊称一声殿下的,这规矩可是乱不得的。”
刘枫听了她两声“小妹”顿感软绵绵、轻飘飘的,别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就连手脚都不知摆在哪里好了。忽闻一声轻轻的咳嗽,却是杜寒玉走出了屋外,拾起了房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枫登时惊醒,他奶奶的熊,见了这小妞儿怎的啥事儿都忘了!可是……就算没忘又如何?武破虏骗他,自己号称要把他戳在枪尖儿上!可换了这小妞儿,难道也把她……戳在枪尖儿上?或许换一个枪尖儿……
邪念一起,却引出了另一个更震撼的念头,周家那劳什子七小姐,不就是我的……未婚妻?!那这一枪儿……未必戳不得呀!他奶奶的熊!没过门儿就敢蒙骗夫君?翻了天了!这一枪,戳定了!
周雨婷一直注视着他,见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目光万花筒般闪得邪乎,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子寒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解释道:“殿下莫怪,雨婷便是有天大的胆子,又岂敢虚报死讯呢?更不敢捉弄主上了。其实,杨将军被发现时确实是‘死了’,当时也就是这么报的,可后来……”
经过她一番软语解释,刘枫顿时连呼侥幸。原来,当杨胜飞的“尸体”被摆到面前时,杜寒玉一时难禁,哭嚎着扑在他胸口又锤又打,没成想这一通胡拍乱打,却将一口淤血浊气给打通了,杨胜飞原来是休克假死,手指微微动了下,刚好被边上的小稳婆陆易巧看个正着,当时就叫了起来,之后的事儿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无非是抢救抢救再抢救,然后他就活了。
说起来既轻巧又简单,可实际上呢?若是杜寒玉只是跪在边上抹抹泪,又或者像寻常女子那样哭得斯文些,那杨胜飞可就真的死了。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彪悍之妻焉知非福,杨胜飞命不该绝,福大命大呀!
这个时候,杨胜飞自己还是昏迷的。在场的只有杜寒玉、陆易巧,再加周家主仆几个。眼看丈夫死而复生,杜寒玉欢天喜地,当时便想将喜讯报知刘枫,可却被周雨婷拦住了。至于理由么……
刘枫摆了摆手,叹口气打断道:“你纵不提,我又岂会不知,哀兵必胜!对么?”周雨婷笑着点头。
就这么着,上至刘枫,下至普通一兵,全军上下都被蒙在了鼓里,直到现在也只有刘枫得知真相。
刘枫摇头苦笑道:“唉……也难得你这份急智。哀兵,确实胜了,而且是完胜,看在这份上,这次就这么算……不对啊!”他一下惊醒过来,凸眉瞪眼地嚷道:“这仗早上就打完了,现在都半夜三更了,你怎么还不告诉我?害我在河边走来走去,白吹了大半天的西北风,若非我登船踹门儿,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时候未到啊!”周雨婷掩口而笑,瞧见刘枫又惊疑又幽怨的眼神,她忍着笑道:“这事儿咱们进屋再谈吧!”几人当即回转进杜寒玉的舱室,又重新掩上了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