艨艟战舰竖着战旗,左路旗面绘着波纹图案,上书“南阳戴”三个大字,右路旗面绘着鱼叉图案,写着“清南章”三个字。
“不对劲啊小姐,是南阳湖和清南湖的水贼,咱们行船跑商哪次不是将他们喂得饱饱的,从来都很讲规矩,没道理跟咱们过不去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咱们眼下这个规模,他……他们疯了吗?也不怕吃撑了他们?”
铃儿小声的疑问,引起了周雨婷和周武的共鸣。
周家水运天下第一,靠水吃饭的营生又岂会忽略沿途的各路牛鬼蛇神呢?南阳湖和清南湖的这两路水贼,正是北江流域最强大的两股,各有大小战船百来只,周家年年给足买路钱,上下打点妥当,双方历来客客气气,这回竟是倾巢出动前来发难,这个异常举动非常的不合理,且不说百艘楼船的规模绝对不是一只好捏的软柿子,他们也不想想船上装的都是些什么人,船头分明挂着的血焰大旗,难道他们就不怕霸王殿下的雷霆之怒吗?
可是没有时间疑惑,来者不善,唯有见招拆招了。
忽闻楼梯声响,竟是明月登梯上楼,周雨婷一回头就看呆了:嚯,小姑娘竟换了一身青衣短打,全身披挂,腰悬墨漆钢弩,肩上斜跨一条黑色宽皮带,上面插满了乌木箭匣。俏脸凝霜,明眸蕴火,凶巴巴的走了过来。
周雨婷忍着笑问:“月儿妹妹……你这是……”
“死劫已至,但有一步退缩,那便再无生路。我要和殿下在一起,我不想死!我要拼一拼!”
听闻此言,众人尽皆色变。周雨婷一直在安慰自己,那个老道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他的话信不得。可是……可是他前脚刚走,水贼接踵而至,这是巧合吗?如果不是……
突然底层甲板喧嚣一片,“有水鬼爬上来了!抓住他!”众人寻声望去,果见一个光膀子壮汉正攀上船舷,水手们一拥而上,那壮汉高举双手,并不反抗,任由水手们钩挠绳缚,五花大绑地押上了舰桥。
众人奇怪地看着他,此人年纪尚轻,只二旬出头,体格高大,一身黝黑发亮的腱子肉凹凸有致,甚为健美。一张长方脸,五官方正,面容刚毅,皮肤却粗糙开裂隐隐带了风霜,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主儿。
“你是什么人?”
汉子不答,只不错眼地瞪着周武,反问道:“你是船队指挥?可是名叫周武?”
“你认识我?我就是周武!”
那汉子眼神一动,忽然单膝跪地,垂首道:“小弟南阳湖戴首领麾下张听涛,见过大哥!”
周武愣了,“大哥?谁是你大哥?等等,你说你家首领姓戴?他叫什么名字?”
张听涛抬起头,咧嘴一笑:“俺家哥哥说了,只要大哥听说他的名字,立马儿就会放了俺的,大哥您听了,俺哥哥叫戴龙魁!”
周武浑身一震,面色先惊后喜,失声叫道:“龙魁!是龙魁!我就知道这混球儿命大死不了……来人,松绑!”
他转身向满脸疑惑的周雨婷行了一礼,说道:“小姐莫疑,当年属下在楼船将军麾下效力时,我是亲军校尉,这戴龙魁就是我的副手,咱俩是拜把子的兄弟,那年兵败,我背着杨人普将军泅水逃生,他独领残兵拼死断后,从此失了消息,十多年了,我只道他早已战死,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落草为寇了,还做了这南阳湖的一方首领,小姐,此人有情有义,是条血性汉子,属下愿以人头担保,他绝不会害我们的!请您务必相信他!”
“你信他,我信你!”周雨婷不假思索地点头,慷慨激昂地说道:“既有义士相助,区区蟊贼,怕他作甚?周武,你给我听好了,你已不是岭南周家的宗堂供奉,而是玄武营的营主,逐寇军的将军,今后行事但从军令,再不必请示于我,打好了仗,便是给周家争了光!这是你的第一战,你只管放开了打!”
“是!小姐!”
周武双膝跪地,郑重磕头,起身时眼中已燃起了熊熊战意,转过身来问道:“龙魁让你带什么话来?”
张听涛已去了绑绳,见周大哥如此肝胆相照信人不疑,周家小姐又如此器量深广豪迈爽快,不免心中敬佩,抱拳道:“好叫周大哥和周小姐知晓,这次二湖好汉倾巢而出,非为劫财,而是专门冲着周小姐你来的。十天前,扬州虎军大督帅派人招安我等,封了我家哥哥千户之职,要我们专侯在此拦截周家船队,还颁下了巨额赏格,击破玉麟者,赏万金,封万户侯!我家哥哥闻知大哥在此,哪肯相从?却又怕别的水匪贪赏而来,大哥没个防范吃了亏,因此假意受了招安,携众来此,只为助大哥一臂之力!周小姐若看得起咱,咱今后就跟着大哥混了!”
“好!好龙魁!好兄弟!”周武傲立船头放声大笑,豪气万千,仿佛回到了劈波斩浪,靖海平江的峥嵘岁月。
一旁的凌燕看得星眸连闪,小脸涨得通红。周雨婷也暗暗松了口气,原先是五五之数,如今却峰回路转,料来已是必胜之局,那个老道士……果然是巧合吗?
这边诸女各怀心思,那边张听涛已向周武转述了戴龙魁的夹攻方案,两厢议定,玉麟舰主桅升起一面彩旗,表示消息受到,准备夹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