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在一夜间失去了勇气。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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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晚,后半夜忽然下起了暴雨,轰雷掣电,照亮了五十余里外的龙川县。
龙川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不到十万人口的中等县。整个县城不过两百多倾,也就两个周府那么大。城墙低矮破败,堪堪四米来高,磊磊块块的青石条间长满了杂草,束束扎扎地戳了出来,被狂风暴雨一摧一打,全都耷拉了下来,显得没精打采,萎靡不振。就像冒雨守在城墙上的狄军一样。
此地按照一比三的天下惯例,驻扎了胡汉两营守备军,不过加起来也就4000人。而城外却密密层层地围了大片营帐,足有三万规模。一杆金边金焰的逐寇王旗,浸饱了雨水,折刀般直直垂了下来,在疾风中摇摆不定,晃得人心头发憷,不禁产生错觉,误以为那通红的旗帜滴下的是一颗颗血珠子。
城墙上,一名绿营兵被淋得跟落汤鸡一般,阴湿的雨水带起了深秋的寒气,他把长枪夹在腋下,搓手跳脚,一蹦一蹦地向身边上了年纪的绿营老兵说道:“这鬼天气,忒的磨人,冯叔,您说……咱这一关过得去吗?”
他嘴里哆嗦着说话,一双惊恐的眸子怔怔望着城下乌沉沉的千帐连营,一股冷风吹来,他瑟瑟发抖着说道:“听说这回来的就是十多年前的逐寇军呐,领头的是霸王的小儿子,大营里头都在传,说他是火德星君下凡,足足有咱们七八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张嘴能喷火,瞪眼就炸雷,手下全是天兵天将,个个儿三头六臂。您瞧,这才多少功夫?人家伸伸手,跺跺脚,三十多万大军就被他们打败了,你说这吓人不?咱这丁点儿的人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小垛子,不怕,这仗未必打得起来……”那个叫冯叔的绿营老兵说着话,警惕地望向城里不远处地军营,一面虎旗正竖在辕门前,也被雨水打得垂头丧气。他低头凑到小垛子的耳朵旁悄声说道:“放心吧,蓝队正在呢,万事有带头大哥撑着,就是天塌下来,咱也吃不了亏!”
小垛子拼命点头,连声念道:“是!是!咱吃不了亏,吃不了亏!”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又有一名绿营兵快步登上墙头,湿透的八搭麻鞋踩得噗噗地响。他冲着两人使个眼色,悄声道:“瞧着点儿!”
冯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轻轻一扯小垛子,两人不着痕迹地半转过身子,看住了上墙的阶梯。
他警惕地模样令来者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一猫腰钻进了黑幽幽的门楼里。
“谁!”
他刚一探头,两把弯刀已架在脖子上。
“是我!二虎!”
双刀齐撤,一人惊喜道:“啊!是童二哥回来啦!柱子,快,告诉蓝队正,二哥回来了!”
“好嘞!”另一人转身就去。
恰好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三人面目。
童二虎大约三旬年纪,身高体壮,一身湿衣紧贴在身体上,勾勒出了肌肉爆鼓的臂膀、宽阔结实的胸膛,以及六块凹凸有致的腹肌,好一副威猛精悍的模样。
身边一名青年正收刀入鞘,不过二十来岁,也穿着绿营号衣,虽不如二虎健壮魁梧,倒也生得颀长挺拔,眉目间一股勃勃朝气,令他朴实的容貌平添了几分英武。
那跑去报信的柱子,却是个半大的孩子,个儿不高,人却长得敦实,真是闻名如见人。他三步并两步地踏阶上楼,把木阶踩得咚咚直响。
青年递上一条干布,压抑着兴奋的声音问道:“二哥!事儿办成了吗?”
童二虎胡乱抹了把脸,湿布劈胸扔了回去,拍着胸膛边走边道:“你童二哥是什么人?成了!”声音低沉,却难掩激动之情,“瞧好吧,改明儿啊,你丁凯就是丁老爷喽!”言罢,他腰刀一摆,撩起袍襟也噔噔地上了楼。
上了门楼,但见三丈见方的小屋阁内挤了十多条汉子,或坐或站,全都是绿营服色,有的批了骑兵链甲,有的穿着老式的两裆甲,大部分人就是一身薄薄的号衣。
地上湿漉漉的,显是不少人也是和童二虎一样冒雨而来。屋子正中间的小方桌上搁了一盏油灯,烛光幽幽,莹莹如豆,映出了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这些人,虽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可一个个儿的,皆是膀大腰圆,凶形恶相,一瞧就不是良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