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所言,这位七小姐,领教了!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军中传言,周小姐会是今后的霸王妃,是不是真的?”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诡异如武若梅也难以免俗。
武破虏嘎嘎而笑,“密探来报,所谓传言,其实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我没估错的话,唯有那周小姐手下,才有一伙儿类似随风堂的部曲……此番她携恩而来,事成之后又将婚约之事稍作透露,邀功三军,卖好万民,今后她主母的地位……啧啧……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以后切莫招惹于她,记住了吗?”
“是!爹爹!……”
这时,只见一条黑影从营外飞奔而来。此人身法奇快,手中高举一枚斥候专用的通行令牌,神情甚为焦急,却又没有像普通斥候那样边跑边吼一声“报~~~”,显得十分诡异。
那人一眼望见武家父女,登时面露喜色,可这抹喜色却是一闪而过,又换回了焦急和惶恐,他直奔过来,低声疾道:“副堂主!出事儿了,大事儿!”说着递上了一枚小竹筒。
武破虏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转身带着武若梅返回了营帐,拿起案几上的一柄小刀,不急不缓地剖开竹筒,抽出纸卷,就着灯火细细察看。
可他只扫了一眼,脸色已然大变,一屁股瘫坐在了矮凳上,黑黑的丑脸没有一丝血色,竟显得白了几分,一双枯手抽风似的抖。方才气定神闲的谋主风范荡然无存。
武若梅在门边儿搁了纸伞,一回头看见父亲这等神情,不由大吃一惊,急问:“爹爹!出什么事儿了?”
武破虏仿佛没听见似的,茫茫然地抬头望着帐顶,喃喃叹息:“天何妒甚!?天何妒甚呐!”
武若梅急要再问,忽听帐外遥遥传来喊杀之声。
军情如火,迟误不得,父女俩知道,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搁下,得为眼前的战事让路。
龙川县的绿营兵,起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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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来,逐寇军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卒,都习惯了日夜颠倒,成了十万只夜猫子。不管是左路的吴越戈,还是右路的章中奇,又或者中路的刘枫,但凡攻城,都是一模一样的程序。浩浩荡荡开到城下,耀武扬威一番,射上数千支绑着《杀夺令》的箭支,接着安营扎寨睡大觉。
可到了晚上,全军都要披挂整齐,暗中集结待命。半夜一准儿有绿营作乱,城门一开,大伙儿便趁势夺城。
这套三板斧屡试不爽,将士们都已习惯成自然了,同时也绝无怨言。因为每次这样的夜袭,那都意味着——发财的机会到了!
豫章和建安分别交给薛晋鹏和孔云、霍彪兄弟。其余将领也各率部卒分兵出击。中路人马因为有刘枫坐镇,麾下战将唯有黑狼一人。此时杨胜飞重伤在身,杜寒玉产后虚弱,两人都随船去了番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这个“代营主”还得一直代下去。
重任在肩,这个独眼大盗的每一分潜力都被压榨出来,初时尚有些勉强,可随着战斗愈多,经验不断积累,竟是越干越顺手了,刘枫已经明确表示,今后要把他调出忠武营,组建新军做个真正的营主。
此刻,黑狼怒睁的独眼里闪着一苗绿幽幽的邪光,在城门开启的瞬间绿光大放,猛地拔刀在手,大喝一声:“小的们!发财的时候到啦!动手啦!”麾下两万多“小的们”顿时嗷嗷叫着冲了出去,步伐杂乱,队形歪斜,却偏有一股子凌厉劲儿,十足十悍匪领着小贼打家劫舍的凶狠模样。
刘枫瞧得苦笑不已。身后忠武营六千精锐也哄笑起来。待得大军一涌入城,刘枫挥了挥手,上来两员小将。正是“学院三虎”中剩下的两位,罗冠虎和常朝阳。
军略院大破荆南军一战,成了这批高年级学员的毕业考试,整整100名学员参战,55人牺牲,9人致残,剩下的36人通过了考验,被准许提前毕业,直接进入军队担任基层军官。
趁着略地扩军的这股东风,他们中军职最高的,是担任鸾卫营营主的罗秀儿,最低的也是主战部队的队正,而眼前这两员小将,凭借过人的武艺和出色的表现,被刘枫带在了身边,目前都已是管带千人的佐领了。
“冠虎、朝阳,各带一千督战队,入城整肃军纪,但凡触犯《杀夺三律》者,格杀勿论!”
小哥俩一齐抱拳:“遵命!”转身点齐人马,整装入城,显得熟稔无比。
他俩不是头一回干这个了,城里现在可不光是在打仗,而是在屠杀满城鞑靼,但凡男性无论老幼一律杀死。如此残酷的命令,如此诱人的重赏,不是所有的兵士都刹得住手的,更何况还是新收编的军纪不严的新兵营。说穿了,他们只是披着红披风的绿营兵罢了,趁火打劫,争功私并的情况时有发生,不派督战队是绝对不行的。
事实上,之前的几仗,督战队处决的罪兵甚至超过了战损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