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陪着李天磊和穆文,三骑并马入城。——按规矩,每位代表除随员外,只带护卫百名,余部城外驻扎。及至城下已是黄昏。
一进城,往中央大街上一走,李天磊和穆文的眼睛就直了。街道两侧各栽一排大树,笔直整齐一插到底,既庄严又气派。时值冬尽开春,花树未发,新芽未吐,偏生昨夜下一场好雪,染得枝梢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放眼望去,大街小巷皆是店肆亭阁,鳞次栉比,栋宇连云,大片房顶黑瓦衬着白霜,一轮残阳缓缓西沉,映雪生晖,满是暖暖的橙光。数不尽的百姓穿梭其间,男人们散工回家,女人们呼子归巢,三五个聚友小酌,七八个联袂赴宴,满眼皆笑脸,入耳尽欢声,纷纷攘攘,热热闹闹,竟有十里繁华的兴隆气象。
对于这些见惯了折戟断矛、破瓦残垣、腐尸白骨的人来说,这样平凡而温馨的场景具有一股强烈的冲击。不禁永胜军的战士看呆了,就连无颜军堪称视死如归的骠营铁骑也不禁动容,望眼万家团圆,耳听欢声笑语,不知勾起多少追思和憧憬,许多战士的眼眶都湿润了。
望见楚王人马过来,百姓们自发地让道两边,并不跪地,近的鞠躬问安,远的挥手欢呼,到处都是“大王、大王”的真诚问候。不少孩子追着刘枫的马儿嬉笑奔跑,父母也不阻拦,只是微笑。更有些身强力壮地小伙子,捋袖挽臂展示肌肉,一路追问楚王啥时候扩军招兵。
李天磊看着刘枫微笑谢绝一筐鸡蛋,却从一个小女孩手中接过了一朵野花,不觉有些哽咽地道:“家富人足,便是王道乐土,怎不叫人归心属望?殿下您……了不起啊!”
穆文想到自家地盘打得稀巴烂的惨样,想起自己举着招兵旗满大街鬼影都看不到的凄凉,忍不住疑惑道:“你开国才一年,又有大半年在打仗,怎么能……治理得这么好?”
望着眼前看不厌的盛景,刘枫也很有些感慨,他将那朵野花随手插在发鬓上,引得百姓轰然欢笑,说道:“你们瞧,外头管我叫‘魔王’,可他们才不怕我哩。没啥了不起的,真的,其实我只做了一件事——蠲免钱粮。凡我楚国治下,千家万户,百行百业,开国元年我不收一文钱的税,今年只收一成,明年再加一成,以为永例,再不加赋。——今后新纳入版图的,也按这一二三的规矩办。”
两人同时张嘴想问,刘枫笑着抢先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不收税哪来钱粮练军养战,对么?头一年,我完全靠抢的,《杀夺令》你们都听说过,私产归杀人者所有,可是,公帑官田却是我净赚的,还有那些失踪的,潜逃的,投降的,这些人的私产也是归公的。你们或许没有想到,《杀夺令》还有另一个好处,不管打多少胜仗,占多大地盘,我不用给军队发一文钱奖赏,《杀夺令》摆在眼前,要赏自己去杀去夺嘛!不知节省多少军饷。”
两位二把手都没说话,可内里都上了心,他们着实没想到《杀夺令》除了激励将士外,竟还有这许多好处,心头不觉痒痒的,琢磨着怎的将这法宝照搬回去,对景处应是一般的管用!
刘枫又说:“熬过了第一年,接着就好办了,你们别看我抽成少,可我的税制变了,摊丁入亩,不收人头税,只收土地税!这笔帐好算的很,富人多交,穷人少交,民富我更富,民强我更强,不仅百姓安乐,上下熙和,税收总数比旧制翻三倍!想不到吧?至于那些无田无产的流民,我便打发他们开荒去,垦出的荒地全归自己,开多少有多少,三年内一个子儿都不用交。就这么简单!——哦,顺带说一句,不收人头税,又能吃上饱饭,老百姓就会玩命的生孩子,二十年后……不知冒出多少好汉来。”
李天磊和穆文一听都笑,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嘴巴张得老大。
刘枫手指着前方百姓,意气风发吐气扬声:“你们看到的一切,不是我的功劳,都是他们自己用双手创造的,他们也会用自己的双手拼死保护。老百姓一旦尝过了颠沛流离,忍过了食不果腹,捱过了朝不保夕,有朝一日重获太平年景,自然倍加珍惜,谁想夺了去,哼哼……牂柯郡是我新收的地盘,你们信不信,就算我全线撤防,察合津也别想再拿回去——先问过他们乐不乐意!河山之固在德不在险,所谓人心思定,民心可用,就是这个道理。——你们说,这很难吗?”
两位百战沙场的厮杀汉对视一眼,同时咽口唾沫,他们忽然意识到,原来,这才是楚王真正可怕的地方!统军也好,治民也罢,刘枫总在细微处一点一拨,就能一瞬间把他们的力量完全爆发出来,不练可出百战强兵,无为尽收敢死之民,这是了不得的手段啊!
刘枫看着他们的表情,诡秘一笑:“这都是我的秘密,可不是见谁都说的,舅舅和我是一家人,自不待言。穆少帅,告诉你这些,是本王的诚意,请你转告孟大帅,楚国诚邀永胜军加盟,忠勇军的境遇你们看到了的,本王向你们保证,一切待遇与之同例,你们的内务,我不过问,也不干涉,只要永胜军在协同作战时服从指挥,当然,我绝不会视你为弃子,战后所得我也决不含糊。你大可去问忠勇军的江梦岚,看我刘某人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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