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守宫门的是亲军佐领常朝阳,他一眼望见两位尚书一溜小跑过来。可怜他俩一个弱书生,一个胖商贾,从前被鞑子追都没这么跑过,气喘吁吁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常朝阳心知事急也不多问,又想到宫里不能骑马,便叫过两个兵士吩咐道:“背二位大人入宫,用跑的!快!”
两个军汉干脆,二话不说,背起二位尚书就跑。乔方书瘦削精干,倒也身轻如燕,可怜张大虎痴胖如猪,只把个壮汉累的屁滚尿流,落后二十丈不止。
哼哧哼哧跑到主殿,没人,就见秦昆,抱着饭盒蹲在殿角檐下没头没脸一通狠吃,抬头猛见两个大背活人,惊掉了嘴里的肉,不问就答:大王回后-宫吃午饭去了。——得!接着跑!
两人又是一路紧赶慢赶,两个军汉彻底趴下了,这才奔至月亮门,却被两个鸾卫拦住,“有预约没有?”
二位尚书大怒,他们是日日见驾的,何时预约过?叽叽歪歪一番扯皮,才知今日是馨夫人二十岁的寿辰,宫里正在摆宴祝寿。殿下有令:受邀预约者入,除非当值的尚书,余者不见,有事散席了再说。
二人大喜,纷纷叫道:“我们就是当值的尚书!”两个戎装少女乜了一眼,穿的跟居家懒汉似地,哪像尚书?索要官凭印信,来得匆忙,都摸不出来。这下好了,不让进,像轰小鸡仔似地赶了出来。
两位尚书都是读书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与两个年轻姑娘家如何讲得清楚?想来对方也是依令行事,要怪只怪自己,不穿官服,不带印信,又悔又恼只急得跳脚。
正没奈何,武破虏到了,两位尚书一瞧,也穿着便袍,不由一阵绝望。心说完了,这下要误事儿了!
武破虏是何许样人?一看这架势,再一摸也没带官印,立马拽着两人转入墙角。
他二话不说,一把扯下乔方书腰间的紫青玉佩,又搜走张大虎的碧玉鼻烟壶,自己摘下手上的翡翠扳指,捧着三件玉器,带着两人笑嘻嘻回门前,“二位小姐姐,别理这俩傻子,我们弎儿是专程来贺寿的,这是寿礼,请你收着!——你们瞧,殿下没声张,我们若非亲近人,如何知道夫人的寿辰呢?是不是?这老的小的都糊涂!来了忘带寿礼,我回去取,这才迟了——请带我们进去吧。”
两个姑娘一瞧,果然都是精贵宝物,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又想大王的命令是不理政务,没说不让人贺寿,于是稀里糊涂就带了三人进去。那老少二位登时把武破虏惊为天人。
到了馨夫人宫前的垂花门,又有宫女接引进去。三人一看,这里却又是一番热闹。
面南正寝丹墀上横排一溜长几,依次分列姜霓裳、红鸾、紫菀,全都云鬟宝钗,宫装华服,穿戴齐整坐着。另一排大多是不认识的女宾客,其中排第一的竟是大狄绮兰公主,正兴奋地拉着罗秀儿叽叽喳喳说笑。
三位尚书都是暗生感慨,幸好有这位公主的一封信,这才过了多久?——不到一年!如果此刻天下乱战,再遭遇这样一场蝗灾,那得死多少人?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
再看,认识的还有张凤清、孔婕丹、陆易巧等在京的将领夫人,以及常朝阳的母亲常氏、妹妹常朝霞等人。最诡异的,其中居然还有武若梅——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边捏着酒盅轻啜慢品,一边又在看书,不是《洞玄子》,换了一本《玉房指要》,却还是一本房中著作。
武破虏鼻子都气歪了,不是为了《玉房指要》,而是——来了也不知道告诉老子一声,好个没良心的娃儿!
正中一席,中间一张安乐椅,坐着一位两鬓苍苍、胡须花白,偏又红光满面的老人家,正是馨夫人的父亲,太医正林宏阳,抚着长须乐呵呵地笑不拢嘴。
东侧一边坐着林子馨,西侧是楚王刘枫,却没有坐,原来正在击鼓传花游戏玩,刘枫输了,被罚着唱曲儿,刘思月和周景旋两个娃娃正绕着他撒欢似的跌撞奔逐,台上台下莺声燕语笑成一片。
只听楚王殿下捏着嗓子拿腔拿调地一个劲儿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呀!你们怎么来了!”见三人行礼,刘枫摆手示意免礼,讪讪地笑道:“原不想铺张,悄悄地也就办了……”
林子馨起身热情地招呼:“呦!一下来了三位尚书大人,你们好稀客!——别干站着,快入座!”
三位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十分为难——殿下一贯勤政,日夜操劳,难得今日乐享天伦开心一回,偏偏这时进去“报丧”——叫他们怎么开口?
还是红鸾眼尖,见三人面有难色,立时恍然,悄悄走到刘枫身旁耳语:“殿下,三位大人像是有要紧事……”
刘枫微一点头,“知道,你先去后殿候着,我这就带过来。——好日子,别声张!”红鸾依言去了。
见三位尚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刘枫朗声一笑:“随我来!我要亲自审问你们,到底是谁给透的信儿?哼哼!我是下过封口令的,定要捉出这个小细作来!——罚酒罚曲儿!”使一眼色,三人皆会意,在女人们的娇笑声中,勉强带着笑容随他入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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