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枫一句狠话,将三位尚书的思虑拉回了现实——是啊!眼前还有个赈灾的大难题呢!
果然,楚王紧接着问:“雨婷的三项条陈,你们怎么看?——破虏,她擅调军粮,不合体制,越了你的权,但情势所逼,大局为重,这没错。我替她打声招呼,你不要介意。”
“殿下言重了,人命最大,臣知道分寸”,武破虏一扯嘴角算是笑了,三角眼压得低低的,看不出什么眼神,“臣以为,周雨婷的建议总的不错,调运全国存粮,这个魄力要得!——眼下虽只两郡受灾,可蝗虫会飞的,不定南移到什么地步,离入冬还有一整个月,谁也说不准,凡事往坏里想,没错!”
张大虎苦涩笑道:“不用官府胥吏,用军队发粮,周小姐也察觉吏治上的不妥。这用意是好的,效果也快,但于官府的名声……”
“无妨!”刘枫一摆手,拿起红鸾新换的茶喝一大口,不知是烫还是浓,他像含了一口苦药,皱着眉咽了,“如今是乱世,不是太平年景,军队就是官府!——方书,你怎么说?”
乔方书斟酌一番,蹙着两道细眉说:“殿下,无论是周小姐,还是殿下您,又或者我们三个,都不太懂农桑,也没见过蝗灾,更不会减灾防治。我们眼下议的做的,只是一个‘救’字。微臣以为,这上头做得再好也不够,我们还得想着‘防’!——更要紧的一层儿,短短十来天,徐扬二州全境受灾,一个月,够蝗虫飞过整个楚国!一定要想办法,万不可让灾情扩散,否则就不是举国救一隅,而是全局糜烂了。”
他这番话说得声气温和,对面君臣却早已听得惊心动魄,背若芒刺坐不安席。
“你点的好!——不能再拖了!”刘枫凝视着茶杯里悠悠浮动的叶末,沉滞地下令:“这样,叫周雨婷回来,总揽赈粮调拨及救灾事宜。龙骧军储备支三分之一,羽林军留三分之一,我写信给江梦岚,借一百万石粮食,再发《劝捐令》,让地主富户纳捐,加起来总有四五百万石,再开各郡粮仓,足够灾区顶过这个冬天。”
刘枫一边说,红鸾一边记,全神贯注,运笔如飞。
“第二条,全国张贴王榜,献救灾防治之策者,酬千金,赐子爵,再加立愿之赏!——我就不信没有人懂!”
“第三条,请周老爷子出面,联络全国世家大贾,粮商米铺,抑制屯粮抬价——有时行规比律法还管用!”
“第四条,除一线部队粮饷不变外,全国军政官员加俸减禄,节俭度灾,严禁浪费粮食!——本王带头!自今日起,王宫上下一日两餐,按人头算,每餐以四两配给……”他忽然想到今天是林子馨的二十岁大生日,叹息着改口道:“还是自明日起……”
“不用!”林子馨应声而入,“臣妾已撤了宴席——就从今日起!”门口一排小脑袋,姜霓裳、紫菀、绮兰……探头探脑只不敢进。
林子馨向三位尚书欠身答礼,转向丈夫坚决地说:“殿下要和雨婷坐镇都城统筹赈灾,灾区也不能没人镇着,腹饥体必弱,体弱百病侵,仔细灾后防瘟!——我去!我带医护营去!朝廷的失误,官府的声誉,灾区的民心——就由臣妾为君挽回!”
三位重臣整肃衣冠,深深施礼:“夫人高义,楚国之幸!”
刘枫走近,握紧她手,温柔地凝视她,品味女人目光中的执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子馨款款回望:“爱之,敬之,与之偕老。”
※※※※※※※
灾情如火,仅一夜准备,一千医护营已集结完毕,再加上工略院三百多名医护学员,组成一支雪白的队伍,在一千三百名龙牙铁骑一对一的搭载下,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十字军”东征。
馨夫人亲自挂帅坐镇灾区,这消息比蝗灾爆发本身更加劲爆。灾变的惶恐还未发芽就被这股激动压制下去。无数百姓夹道欢送这支特殊的军队开出城门,一路向东绝尘而去。
当天,周家新任家主周东林召集商会,当众宣布捐粮一百万石,并且自备车马伴当,直接从番禺运往灾区。南海吴家、郁林郑家也先后表态,各捐五十万石。
楚王当天作出回应,手书“善长仁翁”、“忧国义商”、“大富大仁”三块匾额,快马送往三家,并颁下王令:凡捐粮者,官府记名存档,颁发义证;十石者,府门披彩挂红,张榜表彰;万石者,规制升格一等,见官不跪;五万石者,宫前著碑铭德,永传后世。
楚国轻徭薄赋,民众本就富裕,在巨大的荣誉和榜样的带领下,大小商贾富绅、田主业户、乃至平头百姓纷纷慷慨解囊,献米捐粮,仅一日聚粮三百万石,广信全城的驴骡驼马尽被征用,第一批救灾粮启程运往灾区。
这时,当年吴承宣提出,并由楚王推广的三大策的第三策“修堤铺路”展现出威力来,以都城广信为中心,一路驿道全用黄土铺平垫实,砸得平如镜实如铁,车马飞驰如驱旷野,一条条河渠水道四通八达,畅通无阻,舟楫相连,延绵不绝。
伴随着东去的一辆辆粮车,一艘艘粮船,一股举国抗灾的浓烈氛围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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