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绮兰姐,不是妹妹关着你,你不晓得,宫里进贼啦!——瞧见没,铁卫营入后-宫驻防,谁都不许乱走的。”
罗秀儿拉着一身裘皮便装,挎篮子背鱼竿,一看就是打算出门郊游钓鱼的绮兰窃窃私语,又冲边上努努嘴——两排挺胸凸肚的重装铁卫钉子似的立在那里,黑青着脸翻眼看天,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两人说话间,又有一队卫士巡逻路过,铁卫柱戈持盾,鸾卫跨剑背弩,数量各半,牛皮靴子踩得山响过去了。
罗秀儿拍拍胸前,一条斜跨的皮带插满柳叶模样的薄刃飞刀——竟也是全副武装。吐吐舌头,连哄带骗,连推带搡地把绮兰往里赶,“乖了姐,园里小池子钓去,这几日都出不去,贼厉害着呢!”
“可是……可是小池子里没有鱼啊。”绮兰嘟起小嘴一脸委屈,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罗秀儿哄道:“有的有的,你一去就有了——来人,这就去码头,买二十尾大活鱼放池子里,公主要钓鱼!”
“是!营主!”立刻有个鸾卫应命而去。
好容易将绮兰打发回去,府门一关,罗秀儿长出口气,心说这公主比我还大上两岁,孩子似地,不靠谱。
却不知大门的另一面,绮兰正一脸阴霾地低头沉思。想着想着,忽然心中一酸,捏鱼竿的手绷得苍白如雪
果然,大人已经得手了。——大哥哥,对不住啦,是我害了你,来世再找小妹算账吧。
边想边走,回返小楼。一只脚跨进门里,冷不防一个声音道:“关门!”
绮兰噤了一下,身上一个激凛寒颤,“佟大人……恭喜大人立下大功——啊,您受伤啦!?”
一眼瞥见佟高卓萎顿在屋角,腰间的短刀也没了,地上一小滩黑红血迹。绮兰心内剧震,大人可是宗师啊!刺杀一个没有防备,没有护卫的武夫,直如探囊取物,十拿九稳才对,怎会弄成这副模样?
“些许小伤,无妨!”
佟高卓努力想维持平日威严模样,奈何枯瘦得老筋暴起的手抖得厉害,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一滴滴滑落下来,虚弱像刻在他脸上般暴露无遗。
刘枫重伤昏迷,佟高卓也同样不得便宜。千斤巨石当胸猛砸,他当场断了六根肋骨,五脏六腑皆被震伤,若非一身高绝气功护住心脉,当场就会根屁朝天,可谓十足十的重伤。
佟高卓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凭的从前走江湖时的经验——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他不是没想过出城,可是一来正主儿没死,刺杀任务还没完成,堂堂宗师鹰卫首座,就这么灰溜溜回去,有何脸面去见皇帝主子?二来铁卫营第一时间封闭四城,穷搜苦索鸡飞狗跳地抓刺客,他身负重伤,硬来太过犯险,不如蛰伏伺机而动。
于是,他决定先藏起来。
说来也该他倒霉,佟高卓这次来,自负本领把话说得满满,要“单刀独闯手刃楚王”,为了这“独闯”二字,连个手下都没带,之前那个诱饵刺客不过是个花钱雇买的亡命之徒,事后也被他灭了口。
这下好了,一旦失了风,连个接应人都没有,他又是个挂名首座,地位超然,鹰卫的寻常事务他从不过问,本地联络人是谁,据点在哪里,这些全不知道。
这时,他想起绮兰来了。
躲在王宫中,有绮兰遮掩着,断不至于暴露。先将伤势养利索了,再命绮兰去行刺楚王,到时候王宫大乱,他正好趁机脱身。反正绮兰得手必死无疑,功劳还是自己的。今后说起来,蛰伏龙潭,全身而退,倒也风光!
于是他使出一招独门秘法,在短时间内强压下伤势,施展轻身功夫连夜躲入王宫天青阁,事先来过一回,倒也熟门熟路。
佟高卓虽然骄傲,可绝非莽撞之辈。以他的一身功夫,之前十拿九稳的行刺还要找个诱饵,不可谓不谨慎,功败垂成那是意外太多……如今这个灯下影的藏身计划也是深思熟虑,昨晚就到了,在天青阁主梁上猫了一夜,见绮兰未受牵连,王宫卫士果然忽视此处防务,这才于清晨现身。——另一个原因,他的伤势再也压不住了。
绮兰见了他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成与不成倒也罢了,老怪物这一回来,可把她给卷进去了。如今的她,确实还记得海天的养育之恩,也愿意用行动报答,可却多了一个附加条件——活下去。
她已失去了必死之心。一心想着:该怎么把这老怪物打发走呢?
正想着,耳边传来佟高卓傲慢的声音:“刘枫侥幸没死。两日内——你,去杀了他。”
“什么!?我?”绮兰大惊失色。
佟高卓眯眼成缝,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刺了过去,“怎么?你想抗命?”
“卑职不敢!”积威之下,绮兰心胆俱丧,慌忙跪了下去,“卑职誓死效命!两日内,刘枫必死!”
“好!本座静候佳音!——你尽忠而死,死得其所,来日觐见陛下,定让你名列忠义祠。”佟高卓得意大笑,忽然一呛,咳出一口逆血。
他并不知道,就因为这句话,这口血……葬送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