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天。
25000名无颜铁骑拉下面具,在嘶声力竭的吼叫中,挥鞭如雨,奔马如箭,犹如一道破堤而泄的滚滚洪流,浩浩荡荡涌向前方硝烟弥漫的战场。
在宽阔无垠的旷野上,当步兵遭遇骑兵突击,哪怕是最顶级的重装步兵,也唯有结阵固守方有一线生机,可眼前的狄军空有数十万之众,却尽是惶惶奔逃的背影和密密麻麻的后脑勺。
这一刻,胜负已定。
闷雷滚地般的巨大轰响中,成千上万急速翻动的马蹄将浸满鲜血的泥土踏得四散飞溅,铁甲、兵器、马凯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哗哗响成一片,密如繁星的矛尖和高高举起的马刀映射着血一样的晚霞。
不到十次呼吸,奔腾的铁流追上奔逃的溃兵,仿佛烧红的铁条刺入厚厚的雪地,徒步狂窜的狄兵连喊一声“救命”都来不及,就被大片大片砍倒、刺穿、撞翻、踏成一堆肉泥。摧枯拉朽,当者披靡。
作为冲锋箭头的刘彤此刻格外凶猛,她深悔自己在最后时刻对弟弟产生了怀疑,这简直是无法宽恕的罪恶!呼吸着充满硝烟味的灼热空气,刘彤整个人都仿佛燃烧了起来,她将这份惭愧、这份自责统统化作冲锋的勇气,源自霸王的血脉之力在这一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丈长的全金属特制长枪,在刺穿了八名狄兵后已像挂满了的糖葫芦,他们有的是身着铠甲的重装步兵,有的是披兽皮甲的步弓手,甚至还有一名带斗篷的千夫长——他还活着,正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死死抓住枪杆。
刘彤看都没看,她狠狠一甩长枪,死尸成串抛飞,巨大的力量使它们成了人肉炮弹,血肉抛洒,激射而出,超过一倍的狄兵被重重砸倒,被紧随而至的马蹄无情践踏,整个踩进泥里,用血肉滋润了这片战乱荒芜的土地。
身后,王擎苍纵马紧随。世上就是有他这种人,为战场而生,以杀戮为乐,就像吴越戈一样,天生的杀神。他的眸子灼热无比,就像两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的吼声是如此巨大,活像一只蛮荒巨兽,张牙舞爪仰天咆哮,尽情抒发心底里那股嗜血的欢快。
与刘彤的愧疚不同,王擎苍心里只有畅快。事实上,他至始至终从未有过丝毫萦怀——殿下是先王的儿子,他的谋略自己无法看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只管下令,老子只管厮杀,他下对了令,老子就杀得痛快,他下错了令,老子就死给他看——这就是他妈的天经地义!
面对纷乱的战场,王擎苍的战法就像他的头脑一样简单:他靠双腿控制战马,与前方的刘彤保持一条直线,如果说前者是破甲的刀尖,那他就是撕裂伤口的锯齿,伏低身子,张开双臂,两枚硕大的八棱瓮金锤两侧摆开,那是死神张开的翅膀,将沿途遇到所有后脑勺统统敲碎,留下两道由无头尸体组成的血腥轨迹。
小小突破口不足两丈宽,可是对于纵横幽燕的无颜铁骑,够了!马刀翻飞,人头滚滚,战场像烧开的滚水,霎时一片翻腾。死亡和杀戮交织无间,铁与血是天地间唯一的风景。
骑兵过尽,人潮未绝。即墨城就像一部自动造人的机器,三门齐开,从那并不算宽大的门洞里不停地吐人。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那是永胜军的战士和即墨城的百姓。他们手持刀枪、锄头、粪叉、钉耙、木棍……一切质地坚硬的物件都成了足以致命的武器。目标——前方狄军!
百姓还是百姓,手里的家伙也还是农具,可是,他们与平时大不一样了。——按照楚王殿下下发的式样,他们找遍了即墨城所有可以用作染料的东西,染坊的颜料,书斋的墨汁,小块的煤炭,甚至是灶台里的黑灰,在彼此脸上画上了风格诡异的彩色符文,那是传说中火德星君开过光的所谓“天兵天将请神符”。
不过由于百姓们画工粗陋,描得似是而非,一个个的,看上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偶有狄兵回头一望,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尿湿裤裆,涕泗滂沱地哭叫:“妈呀!妖兵鬼卒杀来啦!”
看过第一眼,再没人敢回头看第二眼,逃亡的劲头愈发凶猛,可速度却提不起来,整整二十余万人一起跑,人推人,人挤人,人踩人,摔倒的,绊倒的,晕倒的,彼此撞在一起同时倒的,这些全都会影响逃跑的速度,排在队伍末尾的人,虽然腿拼命在蹬,可速度其实跟走路没什么两样。
冲锋就大不相同了,心齐胆壮狂奔猛冲,排在前方的人,那可是实打实的全速前进,只几次呼吸的功夫,即墨军民就已衔尾追上,煞那间杀声四起,惨叫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