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去,见他滚鞍下马,笑吟吟地递了上去“将军请……”岂料那萨穆尔挥手就是一掌“闪开!”,那仆人惨叫一声,连人带酒飞出两丈,嘴一张满口血便涌出来,蹬蹬腿儿头一歪,竟不再动,眼看是活不成了。
“放肆!”
喀尔吉勃然大怒,满座宾客尽皆讶然,心中只道这萨穆尔吃错药了,竟在大督帅的寿宴上撒野打杀人命,寿辰见红最不吉利,这下狠狠触了大督帅的血霉,难道他不要命了?!
萨穆尔只顾大步奔来,众人只道他还要行凶,几个交情好的慌忙跳起就要阻拦。却见他奔到主座前刹住脚,摔掉头盔扑地就跪,一抬头竟是涕泗滂沱,嘶声恸哭:“末将无能,乐安丢了!——请大督帅治罪!”
“什么丢了?”
喀尔吉愣神片刻,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新得的封地,从前的“乐安郡”,如今的“乐安国”——丢了!
喀尔吉如梦方惊,心里一阵急跳,呼地跳起了身子,他撒开脚几步绕过案几,抓住萨穆尔的肩头死命一摇:“怎么丢的?敌人是谁!?——你,你给我说清楚!”
也难怪喀尔吉失态,凡是听见的无不着慌。实在是不慌不行啊!——乐安是什么地方?青州北境黄河南岸,与冀州接壤的那个地方!说的再简单点,那是此间五十五万大军补给和回家的咽喉要道!
乐安丢了,就是粮草断了,后路断了,试问哪个还能不慌!?
别看那萨穆尔一掌抽死活人如此神勇,其实他刚打过一场硬仗,厮杀后又紧接着长途跋涉骑马一天一夜,体力早已油尽灯枯,全凭一股意志撑着,此刻说出最后那句话儿,整个人都泄了气,竟禁不起喀尔吉这一摇,双腿一软应手委地倒下!
身周几个人忙上前架扶他,大叫:“老萨,醒住!”
萨穆尔神昏倦乏疲累欲死,猛听见喊声又一个惊悸灵醒过来,睁大眼,喘着气,转着头,茫然瞪视四周,竟是说不出话来。
喀尔吉到底活了这把岁数,没大本事也算人老成精,深知此刻方寸要紧最是乱不得,于是他立刻稳住心神,凑到他面前蹲下身,见他兀自挣扎要起,忙两手扶肩轻轻按住了,放缓声气道:“别急!大军无恙,本帅无恙,什么难关闯不过去?——你慢慢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萨穆尔心里一热,没开口眼泪就流下了,可他连擦的力气也没有了,只犟着脖子哽咽道:“大督帅!是楚军,楚军干得好事!”
“十多天前,西南诸县都有飞鸽示警,说有大股游兵散勇纵马过境,兵力不多,赶得甚急,旗号杂方向乱,走哪里的都有。我只道是青州打散的败兵,怕他们扰了大军补给,便统合三郡兵马分道追剿……”
“初时……很顺利,一路过去尽是小股散兵,少的三五百,最多不过两三千,但凡我遇到的立刻打散歼灭,全不是对手。可是后来……”
萨穆尔咬着牙,脸上的肌肉绷得一块一块,看去有些狰狞,“后来不对了,来敌兵力越来越多,五千、八千、最后万人队都上来了!——说来怪得很,虽然他们兵力构成极为杂乱,军服旗号尽各不同,可清一色都是骑兵!他们存心避战,照面就跑,就算兵力与我对等也不肯正面交手,我军步骑混编,他一心跑路我又哪里追得上?竟是带着我兜圈子!”
“这时我已惊觉不妥,急令各路兵马收缩应变,可是……可是……长生天啊,迟了呀!竟已来不及了!”
说着话,萨穆尔捶胸捣背放声大哭:“三天前,我率本部人马往回赶,及至乐安城下,竟被敌人突然拦截。我这才知道,他们哪里是游兵散勇?他们是他娘的地道的大军啊!——整整十六万骑兵!我统共只有五万人马,还分做三路,仗没打对面已扔出两杆大旗,原来另外两路早已被灭,我竟是最后的一路!”
不到两万步骑人马,野外对阵十六万严阵以待的精锐骑兵,后面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
听到这里,喀尔吉愕然回顾,发现左右都和他一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遇到难以理解的怪事。
这一刻,疑惑胜过了恐惧。
喀尔吉捶着脑袋喃喃自问:“十六万骑兵?那是李天磊的部队啊,他们打败海兰坤不是回军赶去襄阳了么?如何来了这里?又是怎么过来的?为何沿途没有示警?他们长翅膀飞了不成?”
一连串的疑问,一个接一个扣得死死,各营将军和大贵族们面面相觑,满腹疑团,竟是谁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