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来了,快快开门。”
林铭玉坐在马车里,林大站在地下,拱拱手道:“我们家大爷原是来瞧老夫人的,不用说甚么表少爷,烦劳开了角门进去罢。”
门房忙道:“岂敢岂敢,表少爷是贵客,哪有走角门的道理。”
因要去打开中门。林大回身向车内禀了一声,便让马夫驾着马,自到了当日进府的西角门。林铭玉掀开帘子从车上走下来,领着人往角门里进了。跟着来的门房直跺脚,忙使人回去禀告。
荣禧堂里贾政听了信,待要出来,赵姨娘拦住道:“老爷,不是妾身轻狂,道句不怕你恼的话,林铭玉这么进来,摆明了还记恨着原太太的引出的那些事儿,您何必先去讨这个没脸。大老爷一贯不是爱上林府的门,不如让他去探探口风,您只管晚一步到,岂不是两好。”
贾政一听,想起宫中与林家父子偶有见面的情景,心里自不乐意,再听赵姨娘提起已经软禁在佛堂的王氏,心中更不开怀,冷哼了一声,止住步子,唤了人来道:“去大老爷那里去传句话,就说林家铭哥儿进府看老太太了。大老爷那边怎么回的,回来禀我。”
那丫头自出去找小厮传话不提。
且说林铭玉进了外院,府上的管家领着,却不入贾政的外书房,只慢慢沿着游廊过东西穿堂往贾母院里去。
到得垂花门外,正遇上一人匆匆从后面赶上来,道:“哎哟,铭哥儿啊,走慢些,等等你舅舅。”
原是贾赦抹着汗从后面追了上来。
林铭玉待他到了面前,方微微行了一礼,也不称呼。贾赦却是不在意,殷勤道:“你来了府里,也不差人跟我说一句,我那里有上好的茶叶好酒,正愁没人来吃。”
林铭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大老爷是要站在这门外说话了?”
贾赦正没口子的说自己新得的好东西,被林铭玉这一问,顿了一顿,转笑道:“正是呢,先办了事情要紧。回头舅舅请你到我那院子里,好说个痛快。”
因道:“来,我领你去见你外祖母。“
贾赦在前边领路,把送林铭玉来此的赖管事就这么撂在垂花门外。赖管事等他走了,方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往贾政的外书房来回话。
过了半刻钟,贾政方踱着步子过来。
贾母的上房,东侧暖阁内燃着暖炉,贾母拥着被子斜躺在榻上,气色瞧着还好,只是脸上的皱纹瞧着更深刻了一些,显出了老态。
她从见着林铭玉时的欢喜到如今心情已经便得冰冷。林铭玉把礼单放在桌上,道:“这是父亲的一点心意,请老夫人保重身体。晚辈这便告辞了。”
贾母不只是心中冰冷,还有一股愤怒,她冷眼看着面前少年一张玉般的面容上无悲无喜的表情,一阵一阵的厌恶涌上来,让她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挽留,只松开握住林铭玉的手,慢慢儿垂下了眼皮,皱纹深刻的嘴角轻轻一动,似怨似叹的道了一句:“若是我的玉儿在身边,我老婆子何至于此!”
身边服侍的鸳鸯忙上前捧起贾母的手,轻轻放入被中,极温柔地安慰道:“老太太,就是为了宝二爷,您也可千万保重着身体。宝二爷若在,定然会为您担忧。”
贾母眼神一利,抬起眼皮看了林铭玉一眼,只见他眼皮也没动一下地施礼,转身就往外边走了。贾母一窒,锐利地眼光往跪在脚踏上的鸳鸯身上投射过来,却见她低眉顺眼地为自己整理被角,一如以往的忠心耿耿。心里叹了一声,暗道自己多心,她原是提起黛玉,试探林铭玉是否真的铁石心肠,却不想叫鸳鸯误以为她说的是宝玉。
可即便鸳鸯没有说错,依照今日的情形来看,林铭玉也不会有会转之心了。好个林家,真真是心狠若此,敏儿白死了。
她慢慢躺下去,阖上眼时,不轻不重地道:“鸳鸯今年二十了罢,原该许人了。”
“老太太。”鸳鸯一惊。
贾母已经闭上眼,不愿多说的模样:“下去吧。”
鸳鸯僵了一僵,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终是站起来福了一福,悄悄地退出室内。
中堂里的贾赦被林铭玉拒绝了,正没好声气地与来迟的贾政打着嘴巴上的官司,见鸳鸯出来,眼睛立刻粘上来,恨不得瞧到人家衣裳里去。
鸳鸯手一紧,低着头也不敢乱看地福了身,匆匆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