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十来间屋子,在都督府里除了大都督住的院子,这也是独一份的了。
正房前有一所小小的抱厦,那人领到了这里,就有人进去通禀,一个小童走出来笑道:“宝公子跟着我来吧。”
贾宝玉进了抱厦,进门是一道屏风挡住里面的布置,站在屏风外就能听到里面低低的说话声,一个清亮高亢些的,贾宝玉听得熟悉了,确定是涂硕无疑,另一个温柔和软,说出来的话有道不尽的温柔缱绻之意,听着也耳熟得紧,正寻思间,已经转过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圆桌,上面齐齐凑凑地摆了一桌的吃食,两个年轻男子坐在桌边,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涂硕不知听了什么,突然笑起来,拿手一摸秦钟的脸,道:“你呀,真是捉黠!”
秦钟低低笑起来,眉梢一扬,整个脸想再发光。贾宝玉好生欢喜,不禁微提声音唤道:“鲸卿,你何时来的?”
秦钟眼光不经意自涂硕那边扫过,这才站起来,笑着迎了一步,拱手道:“宝玉,别来无恙。”
贾宝玉忙回礼,这才想起来要先给涂硕见礼,忙上前一步躬身道:“涂公子。”
涂硕早把眼睛往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好多回,秦钟的淡然自若与贾宝玉的喜出望外,自然都收在眼中,眸色略沉,见贾宝玉问好,也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略略一抬道:“不用多礼了,今儿鲸卿来了,正问及你,方请你来做个陪客。看来,你们原是熟稔至极的了。”
贾宝玉忙笑看秦钟道:“原是一块儿入学,时常出入见面的,没想着今儿能在福建见到故人。”
“故人?呵呵,可不是么。”涂硕笑了笑。
秦钟也道:“当日姐姐在时,常去宁国府看望姐姐,那时与宝玉相识,这两年却难得一面了。”
贾宝玉想起秦可卿何等温柔可亲之人,如今香消玉殒,不由得恻然道:“可惜了你姐姐那样的人品。”正要多说一些,涂硕眉头皱了皱,已经是不耐烦听了。
秦钟忙打断了道:“今日在这里相聚,原是有缘的,来喝一杯酒罢。”
贾宝玉糊里糊涂地被拉着喝起酒来,喝了四五杯,涂硕道:“我记得宝玉如今还没领正经儿差事做吧?我这里正好有个巧宗儿,不过是勾兑些新鲜物件进出登记之事,因我手底下实在没有能的人,倒不如把这个事交给你,一来也可做些事情明儿给你请功,二来这事虽然清闲到底要交给心腹之人方能放心,三来也不至于荒废了你,可好是不好?”
贾宝玉迷迷糊糊的,头沉重不堪,只听了这一二三的,什么清闲啊,心腹等话,因想着镇日里呆在屋子里也实在无聊,若是清闲又讨巧的去处,不妨先去一两日,好不叫自己每日里闲在屋里,乱哄哄的想法之下,也不知自己怎么答的,手里就一凉,被拿着手掌握了一块温润的东西。
又听涂硕嘱咐道:“这是我的信物,你可收好了,想出去办事啊,找什么人啊,只管用这个去做。必有人听你的吩咐。”
贾宝玉心下一喜,可算能出去找几个顺眼的说说话了,手便握得紧紧地,傻傻低了头道谢。
又喝了一巡,贾宝玉不甚酒力,便要告罪离席。涂硕允了,换来小童过来扶着他道:“给贾公子在库房近处收拾一座院子出来,叫几个人好生伺候着。”
小童忙应了,扶了人下去匆忙安置。
这边涂硕躺在椅上,斜睨着秦钟道:“你可有什么说的?”
秦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给涂硕满上,端了送到他唇边,堪堪就要挨上去了,却稳稳停住,眼眸一弯,笑道:“我能有什么说的,二爷安排的自然有其用意,有的傻子偏要撞上来,那是他眼瞎耳聋,也不值当可惜什么。”
涂硕哈哈一笑:“还是鲸卿懂我,我还以为你们原是那般要好,定然要阻挠我一番呢。”
秦钟似笑非笑地往他一望:”我与他如何要好,二爷难道不知么?我的姐姐不就是这般进去的么,二爷倒拿来说嘴。可是不怕我恼的?”
“可人儿,可是你说的,我何尝是这个意思,在府里不便,今日你既然来了,便依了我罢。”他捉住秦钟的手,略微使力,便把人带入怀中,眼睛盯着怀中之人,嘴唇慢慢儿贴上去,
“二爷,可别辜负了这等美酒。”秦钟手腕一转,酒杯贴上了涂硕的唇。涂硕不动,秦钟低下头,把唇贴在另一面,额头碰着额头,鼻子碰着鼻子,望着涂硕的眼睛,酒杯倾泻,一股浓香的酒味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