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察觉到少女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许是怕冷,睡着时,她总会不自觉往他怀里钻,猫儿似的。
想到她之前冷着脸赶他离开的模样,裴邢啧了一声,只觉得她胆子越发大了,他本欲捏一下她的小脸,手指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时,却仅是轻轻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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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钟璃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眼睛有些酸涩,想到昨日哭了许久,她连忙照了照镜子,见眼睛没肿,她才微微松口气。
秋月和夏荷皆有些担心她,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姑娘可是和三爷闹了矛盾?”
想到昨晚的事,钟璃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失控。
她咬了他,还打了他,不管不顾地开口赶他,她本以为就他那个暴脾气,肯定会拂袖而去,谁料他却没走,钟璃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一向喜怒无常,脾气也怪得很,钟璃没再为难自己,毕竟,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怕她们担心,她才放软了声音,安抚了一句,“已经和好了,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忧心忡忡的。
钟璃笑道:“夏荷帮我上妆吧,秋月,你去给我选身漂亮衣服,选紫色吧,哪件好看选哪件,收拾妥当后,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见她神情自然,两个丫鬟才稍微松口气。
说是去给老太太请安,钟璃却清楚,今日过去,她肯定会遇到顾知雅。
顾知雅跟顾知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身为姑娘时,曾十多年如一日地给老太太请安,就连刮风下雨都不曾懈怠过。
她的规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跟她过招,钟璃必须打起精神才行。考虑到无需出府,她让夏荷给她画了一个淡妆,随后便换上了秋月选出的衣裙。
她来到养心堂时,老太太也才刚起,平日这个点她早起了,因着昨晚在想顾承的事,有些失眠,老太太才又睡了个回笼觉。
瞧见钟璃时,她笑道:“这么打扮真好看,你年龄尚小,以后就该多穿色彩明艳的服饰,瞧瞧,这气度,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钟璃上身是件浅紫色绣海棠对襟襦衫,下身是月白色长裙,紫色本就挑肤色,她皮肤又白又嫩,这个颜色,穿在她身上,颇有种超脱世俗的雅致,她含笑走来时,活似刚刚落入人间的小仙子。
老太太瞧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钟璃一直留意着窗外,瞧见顾知雅走来后,她羞赧一笑,对老太太道:“祖母是喜欢阿璃,才觉得旁人比不上我,京城这么多美人,怎么可能没人比得上我?”
老太太还真觉得没人比得过她,闻言,失笑摇头,“你真当人人都似你这般钟灵毓秀,不是我夸大,别说整个京城没有比你美的,整个大晋都未必寻的出。”
顾知雅靠近时,恰好听到老太太这话,丫鬟赶忙走进去通报了一声,得知她到了,老太太脸上的笑淡了一分,她顺了顺鬓角,才笑道:“让她进来吧。”
顾知雅进来后,才发现钟璃竟也穿了件紫色襦衫,她只觉得她是故意的,顾知雅生平就喜欢紫色和海棠色,昨日,她穿海棠色时,恰好跟钟璃撞了色,瞬间被比了下去,她一向骄傲,根本不允许自己被人比下去,今日特意没穿海棠色,谁料竟是又撞了。
她尚未出嫁时,就没钟璃好看,如今又生过两个孩子,不仅肌肤不如之前白皙紧致,气质也不如之前。
钟璃穿紫色,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仙气,跟钟璃一比,她瞬间就被衬得有些俗气。
顾知雅几乎想扭头离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窝火,扯出个笑,给老太太请完安,才道:“真是巧,璃妹妹怎么也穿了紫色?”
钟璃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她笑容略显无措,道:“姐姐也喜欢紫色吗?祖母和二婶不是说我穿亮色好看吗?早上秋月依旧给我选了件海棠色,想起姐姐昨个穿的是海棠色,瞧着也挺喜欢海棠色,我才换成了紫色,谁料……”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脸上的无措,更明显了几分,瞧着有些惶惶不安,顾知雅的询问,瞬间被衬成了质问。
也不知她是真惶恐,还是装出来的。
顾知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锋利的双眸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快。
老太太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扫到她眼眸中的锋利和不快时,不由蹙了蹙眉,对顾知雅道:“她穿紫色不挺好看?总不能你穿紫色,旁人就不能穿吧?瞧瞧,还有没有天理。”
她是含笑说出的这话,不像生气,倒更似在开玩笑,顾知雅闻言,心中却不由一凛。毕竟老太太平时,可不是会这般开玩笑的性子,这话反倒更像敲打。
顾知雅心中不由紧了紧,脑海中也闪过许多,甚至在怀疑,是不是昨日,她提起“让钟璃入宫”的事,惹老太太不快了。
顾知雅连忙道:“我怎会如此想?祖母将我想成什么人了?阿雅有那么霸道吗?我只是觉得巧合而已,原来我和妹妹都喜欢紫色,还真是有缘呢。”
她含嗔带笑的,说完就拉住了钟璃的手,一副姐妹俩交情甚笃的模样。
钟璃眸中闪过一丝畏惧,惴惴不安地缩回了手,缩完,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连忙道了声歉,“雅姐姐,对、对不住。”
她说完,小声为自己找补了一句,“我、我出门时抱了小猫儿,我怕姐姐嫌我身上难闻。”
钟璃小的时候,顾知雅对她并不友善。她面对钟璃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些瞧不起人。
瞧见钟璃这副畏惧她的模样,老太太心中不由一酸,一时又想起了顾承,望着顾知雅的神情,都冷淡了些。
接下来,顾知雅曾试图表现出“姐妹情深”来,无一例外,全失败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顾知雅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章嬷嬷瞧主子不高兴,不由骂了钟璃一句,“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这副受惊的模样,竟活似主子怎么了她!小时候也没见她怕成这样。”
顾知雅只隐约记得,小时候的钟璃向来爱躲着她。今日见她这般做派,顾知雅心中也很是气恼。
她自然不知道,钟璃是在故意激怒她。
顾知雅比顾知晴要聪慧许多,也更难对付,想让她露出马脚,激怒她只是第一步。
裴邢此时,才刚下早朝,他刻意让人留意着顾知雅和钟璃的动静,一下早朝,便得知了养心堂发生的一切,他那双秀挺的眉,不由微微蹙了起来,一时有些头疼。
他对秦兴道:“再多派几个人,尽快查明一切,打听一下那位奶娘葬在了何处,不行就解剖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查出死因。”
秦兴应了一声,“主子放心,属下会尽快让人调查清楚。”
想到钟璃凄惨的遭遇,秦兴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有句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讲。”
裴邢扫了他一眼,不知他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兴权当没瞧见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劝道:“钟姑娘小小年龄,便遭遇这么多,委实可怜,主子还是待她好点吧。”
裴邢闻言,眉头再次蹙了起来,望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凌厉,“你倒是关心她。”
秦兴额前不由冒了一层细汗,连忙跪了下来,“属下所言皆是为了主子考虑,绝无半分私心。”
他声音又急又快,唯恐裴邢误会,就差指天发誓了。
裴邢不置可否,半晌,才不以为意地轻嗤道:“还要怎么对她好?”
他对她哪里不好?
她不想要时,哪次不顺着她?她嫌疼,他同样收着力道,昨日有些嫌弃她的得寸进尺,才敲打了一番,他还没怎样,她倒先哭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臂上的咬痕。
昨晚她咬得相当狠,手臂上出了血,他都不曾吭一声,早上穿衣时,他不经意瞥了一眼,一小圈深深的牙印,换个人敢这么咬他,早被他捏死了。
也就她,敢一再放肆。
无非是仗着他宠爱罢了。
秦兴想说什么,被裴邢直接打断了,他冷声道:“竟有闲心操心这个,昨日交你的事,办好了?若是办好了,就滚去寻点好苗子,再培养一批暗线出来。”
秦兴摸了摸鼻尖,这下彻底不敢多嘴了。
他正欲溜走时,裴邢又蹙了蹙眉,想到钟璃昨日哭了许久,心情莫名有些烦,他又道:“滚回来,你派人去打听打听薛神医身在何处。”
秦兴怔了一下,“是为小少爷寻的吗?”
裴邢没答。
秦兴笑道:“主子这么做就对了,钟姑娘若是得知此事,肯定很高兴。”
裴邢冷脸将人赶走了,她高不高兴,关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