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喊过。”
这种待遇,往日陈斌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忘记亲妈可不会容忍,好脾气地说:“孩子嘛,脾气时好时坏的。”
时好时坏?
宋云想不出来孙女什么时候好,反正她今天看到的全是坏。到底年过半百的人,说着话自己也提不大起劲,语气里全是疲倦,问:“蕊蕊,妈对你怎么样?”
童蕊是在陈家长大的,家里只有三个男孩,她一向受宠,也一向拿宋云当亲妈,没结婚前就是叫的妈。
也因为是当亲妈,又有点女儿犯错后抬不起头的样子,难免战战兢兢。
童蕊嗫嗫说不出话来。
宋云目光悠长。
战友的遗孤交到她手上,填补了她没生女儿的遗憾,那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别人家亲生的姑娘都没有的也全给她。老大老三都拿她当亲妹妹,老二更别提,打小最惯着她。
一家子粗人,养出大学生,宋云自己也是骄傲的。
现在想想,还是读大学害了孩子,参加那什劳子文学社,文豪没出两个,酸秀才的清高是一套一套的,肚里没多少墨水,还在外头咬文嚼字,好几个都下乡改造去了,家里这个还是勉强保下的。
好歹学问是有的,毕业了还能有份好工作,
办公室体面、又好听,工资还高。宋云也觉得对得起故友,满世界想给她挑个可心女婿,她都不满意。自己跟同学处上对象,那人后来改造去了,这事就这么算完。
后头老二说想娶她,她自己也是点头愿意的。
宋云看得真真的,童蕊想有人哄着,老二愿意哄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大问题,连结婚都很快大操大办起来。她是真拿当亲生姑娘,想着嫁到别人哪有自己家好。
后来的问题就出在结了婚上。
老二归队以后,童蕊还是住家里,还有老大媳妇带大孙子也住着。家里五间房,老两口一间、四个孩子各一间。
结了婚,童蕊既占着陈斌的,自己原来的房间还放着东西。她大嫂想着孩子七岁,又是男孩,就说收拾出来给孩子住。
捅马蜂窝了,童蕊在家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当即就闹开。
宋云想,自己当时也有问题。
做儿媳妇的人,跟做姑娘的人怎么能一样,妯娌之间一碗水端不平,连累得几个儿子也生嫌隙。大儿媳带着孙子搬出去,小儿子结了婚也住外头,其实都是怕妯娌兼姑子折腾。
住外头呢,是到处住房都紧张,住得窄。老大家好不容易寻到个买房机会,回家借钱。
宋云手里哪有钱,三个儿子结婚办喜事,又单独贴了一份嫁妆给童蕊,有家底也不够用啊。吵架的时候童蕊嘴快,把偷偷贴钱给她的事说出来耀武扬威,大儿子小儿子都不高兴,觉得自己吃大亏。
其实是她偏心了,这话她认,她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想着童蕊是姑娘,难免多疼一些。
打那开始,一个家四分五裂,大的小的都不怎么爱回来,儿媳们处不到一块去。
童蕊的脾气就有点走左,觉得原来都疼她的哥哥们结婚了就不管她。
其实结婚的人各有各的家,她现在又不单是做妹妹,总得有避讳,只有她自己没看清,闹来闹去叫人难堪。后来还因为调老大媳妇调岗,变成她的顶头上司,一气之下辞职。
辞职这件事,宋云是一百个不同意,但是架不住人家先斩后奏啊。正好老二调回沪市,索性让她随军,以为打小数他俩最好,日子总能好好过吧。
可惜,两个人的日子根本过不到一起。
童蕊说白是有点爱走旧时代大小姐那个调调,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能这样。陈斌劝她收敛点,两个人不欢而散。
加上刚来随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很快会有工作,结果拖了好久,才去公社小学做代课老师,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三不五时就要闹开,陈斌一味随着她的性子来,却又不能像小时候买颗糖、买件衣服一样事事满足她,久而久之闹得越狠,日子就给过成这样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宋云想不透,又觉得自己其实是想透了,只是不想说。
叹气道:“说吧,你们俩还想不想过日子了?”
想过,那就好好过。
不想过,那就算了。
陈斌当然是想过的,他情窦初开就喜欢的人,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多欣喜若狂。
他的点头,宋云不意外,看向童蕊。
“你呢?”
童蕊不说话,其实陈清韵很多小习惯都跟她一样,尤其是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一声不吭,人家就当她默认。
宋云一把年纪,儿女全是债,支棱起来。
“要过,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东西先收一收,全给我烧了。打今天起,我就住下了。”
老骨头只要还没进棺材,总能帮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