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衣卫抓捕左光斗和杨涟前,其他人都早已进诏狱有两到三个月了。
周朝瑞和袁化中是最早被抓进诏狱的,五月初就被抓到南镇抚司,顾大章是五月底进的北镇抚司,魏大中十天前被捕的。现在四个人都被移到了承天门旁边的北镇抚司诏狱,也就是杨涟在的地方。
五人在诏狱中相遇,无不唏嘘,想着当初在红丸案和移宫案一起携手对抗阉党,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为了巩固明朝的道统而战,而今沦落到铁铐锁大牢。
魏大中和袁化中是被折磨的比较少的,还能自在的自己的小房间里走着。
周朝瑞、顾大章和杨涟的伤比较重,顾大章多数时间是坐在席上,杨涟则是一腿曲着,一腿伸直,靠着墙打着坐,强打精神闭目撑着。
“杨大人,您还好?”袁化中问。
杨涟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袁化中一眼,“老夫还行,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我听狱卒说,左大人也被抓了,不日进京。”袁化中继续问。
“老左也落难了啊,咱们四人还真是同年进士享荣华,精忠报国共生死。”杨涟苦笑说。
“叹,你说我们走得出这诏狱吗?”顾大章说。
“我走不出。”杨涟断然答道。“这事情就是我上了诏书的后果,但连累诸位兄弟,杨某实在是无颜面对诸位的家人。”
“杨兄,你这么说,就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要说我们四人会进来,也不完全是你的原因,我们盯着魏忠贤已久,魏忠贤早就想除掉我们几人,否则当时上书附和你的不止我四人,为何不一网打尽,还不是因为我们是主要的敌人,先灭了我们几个,魏忠贤心理才过得去。”周朝瑞道。
“听说周兄被抓时,临清人民几乎暴动”,顾大章道。
周朝瑞答道:“叹,家乡父老抬爱,几乎酿成祸,现在这天,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大中,听说你的儿子,一路乞食跟随来京。想必受了不少苦。”顾大章道。
“痴儿想不开,他老爹慨然赴义,他应该骄傲,有我这么个老爹。”魏大中摇摇头不以为然道。
这时,突然一个狱卒将诏狱大门推开。一道阳光闯了进来。
由于五人许久未见阳光,都被迎面而来的强光刺激了眼睛。
只看到有两个影子进来了诏狱。
“同年们。。。光斗来陪你们了。。。。呜。”左光斗看到他的同年们,各个萎靡重伤的样子,声音不禁哽咽了起来。
“光斗,哭什么,大丈夫死得其所,将军就要死在沙场上,忠臣死谏,视死如归,得其大义,何惧。”杨涟喝道,虽然重伤后中气没那么足,但是最后那句“何惧”依然是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陪着左光斗进诏狱的是姬当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惊呆了。
在诏狱的这五人,在来看来不是囚犯,而像是垂死之人。
诏狱闷湿,气味不通,一进来就有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而这五个人,满身是血痂,眼睛都是肿的,乌青的。脸上都是鞭子抽打的伤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来已月余未更换,衣服上的黑块分不清是血还是污渍。
姬还高见过刑求,但没见过犯人被打的如此之惨,众人还是平常朝堂上的三品大员,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光斗,你来啦。”同年们纷纷发声。
左光斗毫不畏惧自己将被折磨,但是看到那么多朝廷上的至交好友,都被打成这样,他不禁潸然泪下。
狱卒用力的拉过左光斗,上了手铐和脚镣,开了杨涟隔壁的牢房,把左光斗推了进去。左光斗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姬还高跟着左光斗相处了好多天,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东厂的手段,想到他来日不多,心里也是一揪。
姬还高向左光斗一拱手,“左大人,保重。”转身离去。
重重的诏狱大门又关上了,仿佛人间地狱两别,只留下豆大的烛光揺弋。
顾大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翻身睡去,只剩下左光斗呜咽的声音迴蕩在诏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