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抱着肚子站起来,一张脸狰狞到扭曲,指着连氏大吼,“把她捉住,捆住!”
“慢著!”
容益道转回身来,目光狰狞而压抑,牵怒地斥道,“谁让你们这样对待柔夫人的?侯嬷嬷,老夫怎么教你的?对待柔夫人要温柔,还要耐心。不准让她受半点伤。可现在、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来呀。把侯嬷嬷押下去,再调配新的嬷嬷前来侍候夫人。”
“啊老爷!不要这样啊!您刚开始可不是那么说的,奴婢是按您说的做了呀……”侯嬷嬷跪在地上,头上的鲜花都掉了下来。
容益道闻言,眼中不耐更甚,对孙伯吩咐一声,“听到了么。侯嬷嬷已经颠狂到无法理清是非曲直了。这样的人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府里,处理了她。”
“是。”
容益道随即离开,容绍祺紧跟在其后,副院内传来一阵高似一阵的惨叫哭泣声。那粗壮娘娘和打扮皎好的丫头,慢慢消失在这里。
一路回到书房,容益道怪异地望着紧随在身边的容绍祺,“绍祺,你跟着我做甚?”
容绍祺阴冷的脸刮满寒风,蠕动了下唇,盯着容益道,“爹,我认为您没必要怕容勉。侯嬷嬷她们很忠诚,您不应该处置她们,换取容勉的好感。”
容益道闻言,神色一僵。心中明白容绍祺已经瞧出来了。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赏地点头,“我的二儿子终于懂得人情冷暖了。只是,爹也是没办法呀。如今康家虎视眈眈,咱们若是不一鼓作气,便会被人迎头赶上,到时候偌大的家业会全部缩水,我们自己也变得一文不值。如今容勉还有用处,便先忍忍,好歹他也是你的三弟……”
容绍祺阴沉地撇下嘴,冷声掷地,寒酷无比,“爹没必要迁就那庶子。”扔下一句话,容绍祺转身而去。
容益道迷惑地望着他,低声喃喃,“绍祺好像变了,跟从前大不一样了呢!”
回头容益道让要到容勉院内传一声,已经换了嬷嬷侍候连氏,要他不必担心。
容勉淡漠地扫了眼那传话之人,冷冷地一勾唇,“何必来跟我说?以为说了就能管用么?呵呵,伤害了人,以为弥补就能抹掉那些伤害了?绝不可能!”
把那传话之人给训斥走了,吴驰叹息一声说道,“少爷,你未免也太——”
“太幼稚了?”容勉冷哼一声,尔后笑了,“这不叫幼稚,这叫狐假虎威!”
说着他朝吴驰送去一瞥,“你放得火?”
吴驰点头,“大少爷派人往副院去,还鬼鬼祟祟的。我觉得这事有可能会不太好,就放了把火。”
“行,让你的人继续盯着副院,一有事情就来报我。”歇息足了,容勉起身来又道,“康家的人一直没来?”
“嗯。连鬼影都没见着。”石头点头。
“我那两间铺子呢,还开着呢?”容勉问道。
石头答,“关门歇业了。已经冷得连百姓都不在那里走动了。”
“上次周凝儿不是说要帮我一起开业吗,你暗中去趟周世族,把睦嬷嬷在荷院的事情透露给他们,看他们的打算。”
石头应了一声,转而退下去。
“少爷,让周家小姐也来店铺吗,奴婢担心少爷会吃亏。”盼香倒了杯水捧上前。
容勉看了一眼,发现根本不是水,而是百合茶,“这个是安神的,能让少爷睡得好好的。”盼香连忙解释道。
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可以。容勉笑笑,“时间不多,再有两日就要交工了。趁这个时候要大赚一笔。康家倒在其次,尤其是周凝儿他们,一定要好好地对待。”
说话的功夫,容勉一扔手里面的茶杯,猛然起身,直朝屋外走。
“少爷,您做甚?”盼香在后面叫了句。
吴驰随即跟在容勉身后,淡淡说道,“少爷你这是干甚去,那衣裙的草图还没画完,现在最好不要外出吧,何况睦嬷嬷还在等着呢。”
刚才被容勉一吩咐,吴驰把睦嬷嬷骗去了副院“狐假虎威”,现在少爷又要出门,被睦嬷嬷看到,不太好吧。
谁知容勉越跑越快,吴驰见他一个字都不说,十分怪异。当即追上前,竟发现他面颊通红,呼吸粗重,双眼直勾勾的,“莫非是旧疾发作?这么厉害?”
把腰带一扯,直接将容勉给捆了住,打包又送回了屋内。院子内的宫婢瞧到这儿,连忙去回报睦嬷嬷。
石头回来时,容勉还被绑着放在榻上,神志刚刚清醒,“少爷,这病得治。”石头把周家人的反应一说,转而便劝道。
容勉闭了闭眼,“就等着你回来呢!”
“等我?”石头怔住,“少爷等我做甚?”
“扮成我的样子,咱们去御尘王处。”
“快把我的绳子松开!”
故计重施,石头只好帮少爷解开,不解说道,“少爷让我扮成您去看御尘王?少爷呢,您做什么?”
“做你的随从。”
容勉挑了件新衣给石头穿上,自己又捡了件小厮衣裳,回头往腰间一别。
“少爷,周家马上就来人了。您不等他们来?”石头犹豫着不想出门,之前在酒楼见夏侯郡王和御尘王的情景,历历在目。
“周家的人无非是来送银子,让吴驰收着便是。我留在这里没意义。”
想罢,容勉把吴驰叫到跟前来,把提前拟定的两份文书交给他:“一份给周家。一份给康家。各收二千两金,少一文都不行。”
吴驰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两份文书,上面有容勉的签名,而却是出售的商铺,正是那两家冷到不能再冷的古玩铺。
“少爷,您没疯吧?”吴驰吃了一惊,就算给自己二文钱,也不一定买下那两家古玩铺,谁要啊,做生意冷清,居住的话也不是个地方。周家和康家那等人家,会要这个?
容勉笑了笑,“最好是以为我疯了,这样咱们会卖出更高的价格去。等到融雪娘娘满意了衣裙,桃花宴成功……你以为那时候咱们还剩什么?告诉你,什么都不剩!所以要趁还有两日的时间,能捞银子就尽管捞。待过了这个村以后就没这个店了!”
“可是少爷,您这么肯定融雪娘娘会喜欢你的衣裙。你画的那图,还没完成啊!”
吴驰不苟同道,就算少爷把衣裳铺子挪移到那两间古玩铺处去,就算桃花宴成功,能卖上价去么?何况康家会要,周世族会要么?再者那两间铺子,可是容开霁手里面出来的,大少爷会同意。
“所以说,当眼前摆着大把金山时,再去抢,就已经晚了。那金山早被人给占了。而现在,我只是给他们个机会,提前抢这座金山。你放心,只要周世族的人前来,康家的人会不甘示弱,他们必定也会跑来。到时候把我这两张合同签出去,以后咱们就吃香喝辣的!”
容勉信心十足地拍拍老师父的肩膀,然后带着石头出门了。
吴驰摸着那两张文书,总有一种空手套白狼的错觉。
容勉带着石头乘马车出府,绕了大半个城,在一处僻静停下来,回头与石头步行而去。寻了处卖小轿的地方,把石头给放上去,再请了两个小厮抬轿,这便往御尘王处而来。
府外是玄曜国护卫,容勉瞧了一眼,心里鼓燥着激浪,恨不得现在就跑进去,把苏御给做了!
只是回想起雷震的话来,容勉满脸的羞愤。
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全都拜苏御所赐,天天吐血没关系,重要的是不能随时随地发-情,那跟畜生何异!
深吸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容勉蹲在原地守了一阵,看到护卫的守备与平时一样,这说明苏御还在府内。如果护卫松散,说明苏御出了府。
他朝后面一挥手,那载着石头的两名小轿夫便抬着小轿过了来,一前一后朝着府门口而去,“喂做甚!快走开!”玄曜国的护卫见小破轿子在府门口停下来,立即跑上来驱赶。
一身小厮打扮的容勉,由腰内掏出那块玉佩递上去,点头哈腰,“要见御尘王。里面的是容府的容三公子啊!”
“容三公子?”护卫一听,再看是王爷的玉佩,两人顿时互视一眼,一个进去报信,另一个则是露出笑容来,请三公子下轿。
容勉摸摸搭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抖抖灰布小厮服,支吾道,“三公子暂时不能下轿,你不知道他得了一种病,这种病只有你们王爷能解。……哎呀,还是去回禀王爷吧,他一定知道!”
自从提剑从酒楼归来,王爷都闷着,连小门都不出。听宝义说,王爷脾气越发暴躁。再深问,却是为了容三公子,还专门嘱咐容三公子若来了,必须请入内,不必问情由。
护卫是想立即请进去,可是这轿子里面的,究竟是不是容三公子啊。别是冒充的。
现在听了这话,一时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这人究竟要不要放进去。
“容三公子来了?!”宝义像看到救星一般,不由分说冲了出来。目光掠到小轿旁边的那瘦躬着腰的小厮,觉得有点眼熟,“你是何是?”
容勉捉捉自己脸颊上的头发,摸摸嘴上的黑胡,粗着嗓子道,“三公子的侍从。”
“是么?”宝义疑惑地打量他,随后掀开轿帘要看里面的人。
“三公子快不行了……还是别看了。”容勉小小地捉宝义的衣袍乞求道。
宝义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像是知道因由,他犹豫了下一咬牙,“好吧,随本护卫前来!”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容勉一路蹦跳着随着小轿进了宅院,直往内宅而去。
“我去请王爷。”
宝义让轿夫落下,便朝着前面一所宽敞的正屋而去。不一会儿,只看到由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歪在轿子后面的容勉露着脑袋,被粘起一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朝那人看去,苏御棱角分明的脸,蜜色的皮肤,强壮的身躯,还是一点没变。
容勉摸了摸腰间的家伙,只觉得胸口咚咚狂跳,苏御每朝轿子走近一步,他的心就跳得越发厉害,感觉自己像是铁石一样,被苏御这块磁石给狠狠地吸引着煎熬着,脑里面混乱着,口干舌燥,还是想冲上去,与他融为一体……
哗。
轿帘被掀起来,宝义瞧着轿子内背对着他们的容三公子,而苏御则是居高临下地扭过头,朝轿子后面那露出一撮黑头发的小厮盯去,“出来!”
小厮躬着身子,仰起脸,那粘住的眼皮,两撇黑胡,还有微黑的皮肤,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地痞无赖,“嘿嘿嘿,王、王爷。”
苏御打量着面前的小厮,皱皱浓眉,正要说话,轿子内的身子动了,顾不得这个丑陋的小厮,苏御心头一颤,连忙伸手朝轿内而去,想把那轿子里面的人接进怀里。
哪料变故迭出——
眼前白光一闪,一抹疼痛在脖颈间绽开,等苏御意识到时,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颈上。
苏御讶异住,目光没去看威胁自己的小厮,却是朝轿内的容三公子看去,“他没事吧,保护他!”
主人被威胁,谁有空去保护一个庶子?
宝义回头长剑落在小厮的脖子上,声声威胁,“放了我家爷!”
“不要杀人,不要!”
急紧对峙之际,那轿内的容三公子突然回过身,只看到却是一张四方脸,黝黑的肌肤,健康的面颊,居然是容勉院子里面的小厮石头。
看到这儿,宝义手僵了住,眨眼间传来爷的喝止声,“拿开你的剑!”
“爷,属下这是为了你……”
“带着石头和所有护卫,都给本王滚出这所院子!滚!”
苏御微微喘息,凌厉命令道,他的脸上没有被匕首逼迫的恐慌,却有一种古怪的期待感!
宝义朝着那拿着匕首威胁王爷的小厮看去,他不再躬着身子,站立笔直,身形背影酷似容勉,他……应该是容勉了。“爷,多加保重。”
下一刻宝义带着人迅速消失在这所院内,去外面守着。
见所有人都走光了,容勉噙着笑,握着匕首的手却在颤抖,他的脸颊血红,连唇瓣都是紫,呼出的气息灼烫。好像已经到濒临尽头——
“知道我做人的第一原则是什么?”
容勉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在苏御脖颈上划出道血痕,看着那血划下来,他逼着自己的手往下摁再往下摁,使对方流出更多的血。
“是什么?”苏御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坦坦荡荡地问。
“我的身体,谁都不能伤害!”容勉嘶吼,不自觉地匕首又深了几分。羞辱他,可以不要紧。但是“癌症”危机,他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活著,本来已经很不容易,还要被如此对待。容勉眼珠血红!
苏御笑,转过脸来,不介意自己的颈间流更多的血,“勉儿,你知道本王的原则是什么?”
“什么?”容勉扬起脸,牙齿咬得嘴唇溢血,双眼血红狰狞。
“我想要的东西,施尽手段也要弄到手。”
“勉儿。”苏御的手伸过去,揽住了容勉的腰,颈间的匕首被对方深深摁下,他却没感觉,还是我行我素。
“再敢碰我半下,小心你的脖子!”容勉舔着嘴唇上的血,竭力维持将要崩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