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把握攻下瓦伦西尔的心吗?”德科斯捧着茶杯轻吹着上面冒起的水汽,一副不经意的说出了这么句话。
“瓦伦西尔将军的心我没有把握呀,不然早就去攻了。但是现在,只能试试了,真的不行,只好我们去睡大街了。”我苦笑了一下。
“我先和你说,我也算是老幼妇孺里面的,要睡大街,我不会奉陪。”
“你这个家伙真是薪水蛀虫。”我摇头叹息道。
屋中的其他人抬起头,看着我们,脸上充满了疑问,有如此的上下关系,也足够这些仆役民们惊讶一阵子了。
起身走到走廊里,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我叹了一口气:“这种天气,还真没有干活的冲动呀!”
“哗拉拉--”闪电划过,将一阵青光投在我的脸上。
“慢慢干吧,你已经爬在那么高了,不多花点心血,上天都会怨恨的!”德科斯在后面大声道,将我推向更深的地方。
初秋的风已经裹上了寒意,穿过雨帘打在我身上,我不禁颤抖了一下,然后搓了搓双臂:“真不知道你的话冷,还是这个风冷呀!”
屋子里响起了德科斯的笑声:“怕了你,好好干你的事吧,实在不行,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陪你睡大街好了。”
“多谢你的美意。”点了点头,我冲进了雨幕,身后传来了仆役民们轻声的议论:“这些真的是流浪兵团的将官们吗?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呀,这里真是兰帝诺维亚吗!”
九月二十七日
冒着零星的小雨,打着白旗的一支小分队进入了丹鲁城,不多久就传来了瓦伦西尔将军愿意谈判的消息,地点就定在距离丹鲁不足五里的地方,在那里,安眠着无数战死者的英灵。
“大人,还有什么好谈判的,直接冲进去就行了,我就不信,连饭都没的吃的家伙,能打赢我们特拉维诺人!”骑在马上,雷帝斯不停怂恿着我攻城,我并没有理会这个单细胞生物的想法,转过头去看了眼临近的部队。
为了把房子空出来,这次跟随出战的士兵大约三千人,只能带着连雨都防不住的简陋麋鹿皮帐篷,为了防止意外的伤病,随行的还包括为数两百的医护队。
可能是医护队里的漂亮姑娘不少,战士们的士气出奇的高涨,站在雨中,居然都能挺直着不动,一副威武的流浪兵团战士的模样。
“大人,对方来了。”另一边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只看见远处,打着贵族旗号的人马快速靠了过来。
“我们去迎接吧!”挥了挥手,带着数骑,我冲出了队列,直向会面的地方奔去。
自从特拉维诺会战以后,很久没有看见“银龙的暴狮子”了,现在看来,他比那时候更为消瘦一点,但是骑在马背上的那股英姿并没有消退半分。
在瓦伦西尔将军旁边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贵族,很瘦小,但有着一双特拉维诺的碧蓝眼睛,身上绣着昂首麋鹿的家徽,看样子,那个守卫丹鲁的将军就是这个人了。
“法普呀,想不到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瓦伦西尔看见我,并没有看仇敌的眼神,挂着温和的笑色,他说道。
看着王国唯一的翼,我忍不住涌上了钦佩,抬起手向他致了军礼:“瓦伦西尔将军,能再见阁下,下官十分荣幸。”
“哈哈,法普呀,论职位你可是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守护官,再向我称下官,太折辱你了吧!”抓了一下头发,瓦伦西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若是旁人看来,怎么也难以相信站在这里的两队人是生死仇敌。
“哪里,在下官眼里,瓦伦西尔将军就和兰碧斯将军一样,永远是下官的上司。”我正了正身子,大声回答。
“哈哈,你这个下官可了不得呀,有那么多优秀的部属。对了,那个指挥龙骑兵的长胡子来了吗,还有那个黑甲的骑士,王国如果有这些武将,怎么也不可能让德拉科普这个叛贼给反了。”瓦伦西尔将军笑的更欢愉了。
“大人,现在不是互相恭维的时候,请入正题吧!”梅尔基奥尔驱马靠前了一步,在我耳际轻声道,我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瓦伦西尔将军突然拔出了剑。
“好呀,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没安好心,正好在这里全部砍了你们。”雷帝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下战马后,从背后解下了战斧,高举着怒吼了一声。
其他的将兵纷纷抽出了兵刃,护到我的身边,一副随时掩护我撤离的准备,远处的士兵齐齐踏上了一步,高吼了一声,声音穿过蒙蒙细雨回响在我们周围。
贵族军的士兵没有动,只是默立在那里,将视线投在那瘦小贵族的身上。
“瓦伦西尔将军想和贵官较量一下,如果他输了,我们向贵军投降。”声音不大,但是能让每个人听见,那个贵族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
“法普,用我们的剑来印证对错吧,如果上天选择你,你将是胜利者;如果上天没有选择你,今天你就死在这里。”瓦伦西尔大声喊着,脸上蒙上一层战士的光辉。
“大人,请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决斗,对方根本就是在赌博。而且瓦伦西尔的武艺在整个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梅尔基奥尔挡在我的面前,激动道,一向来冷静的他在这个时候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能战胜离车,也应该能战胜瓦伦西尔将军吧!”
“大人,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放心吧,假如真的死在这里,那只能说上天不让我光复亚鲁法西尔,你们的一切束缚也就解除了,到时候安心在北方生活,不要再想这里了。”
“大人--”
轻轻推开梅尔基奥尔,我从腰际抽出了弯刀:“我接受你的请求!”
梅尔基奥尔张了张嘴,然后无力的退到了一边,其余的人也收回了兵器,默默退开,眨眼间,我和瓦伦西尔将军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土地来。
“法普,就如同在那时候说的,如果你能消灭战争,在那之前先麻烦你斩了作为滋养战争这个怪物的我吧;如果不行,就由我斩了你。”
瓦伦西尔言毕,将剑竖在眉前。作为回应,我举起了弯刀直对着他:“就在今天!”
“杀!”瓦伦西尔低喝了一声,驾着马直冲了过来。
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我像风一样卷过,挥刀,在清楚听见刀剑相交的脆音后,两个人错身而过。
勒住急驰的战马,在转过头的瞬间,瓦伦西尔的剑已经刺到了面前,仰天躺下,在贴到马背上的时候,挥刀挡住了直落下来的剑,劲气刮到我脸上,混合著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没有多思考什么,一个翻身,我跃下了战马,站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啊--”我军的士兵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才两个回合,就被对方逼下马去,强弱之势也太过明显。
瓦伦西尔没有再抢攻,策马离开了数步,然后转向我,眼神中带上一丝惋惜,慢慢举起剑后,猛的发力,马蹄飞溅出无数的泥浆,急速冲向我而来。
闪身,在勉强避过直冲过来的战马后,下意思的挥刀,感觉到砍中什么东西后,一股刺痛传上心头。
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翻滚在泥地上,将瓦伦西尔将军摔出了老远,血从我的手臂上流淌下来,混合著雨水滴落在地。我喘着气,一手支着地,眼睛直视向瓦伦西尔将军摔倒的地方。
银白的盔甲涂上一层灰黑,在摔掉头盔后,瓦伦西尔突然笑起来:“好,这样才对,法普呀,多让我见识一下上天的恩德吧!”言毕,挥剑破开雨幕直冲过来。
刀剑的交错声密集的响起来,在泥泞的土地上,我只感觉着脚下越来越沉重,瓦伦西尔的剑每次挥击都像是加上几分力气,一股酸麻的感觉从虎口一直荡漾到脑海里。
咬着牙又支撑了数下砍击,在猛然发力隔开瓦伦西尔的剑后,我连退数步,一口血涌进嘴巴,然后滑落嘴角流淌下来。
“大人受内伤了!”雷帝斯高喝一声,作势就想冲过来,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一把扯住他,并没有言语。
我很感激梅尔基奥尔的镇定,在擦掉嘴角的血迹后,我重新举起了刀,这个时候,一股细微的暖流从下腹部蔓延了上来。
“最后一击!”瓦伦西尔双手握剑,在眼睛中放出慑人的目光,一只脚慢慢挪前,猛的喝了一声,然后在我的眼里只有一道白光。
下意思的挪开一小步,然后是下意思的举刀刺击“扑--”的一声,一切都归于宁静。
血从我的肩膀处如泉般涌出,染红了我的盔甲后,也染红我脚下的土地,我的刀刺在瓦伦西尔的胸口,顺着刀刃,将军的热血一直流淌到我的手上。
“滴答--”似乎是太过安静,我听见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就像要震破我的耳朵一般,这个时候,从瓦伦西尔的嘴角处挂下了一缕鲜血。
“这个就是上神的旨意了”瓦伦西尔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眼中充满了无奈,在低念了这一句后,软倒在地上。
我无意识的站在那里,肩上还插着将军的剑,身后,我军士兵的欢呼声响彻四野“万岁!”
那个瘦小的贵族摘下了头盔,然后跃下马,跪在地上,更远处的贵族士兵们茫然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呆立在雨中。
一个人的鲜血,打开了丹鲁的大门,我无力的跌坐在泥泞的土地上,伸手握住了逐渐冰冷的瓦伦西尔将军的手。
“法普”瓦伦西尔将军的另一只手合在我手上,涣散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慈祥。
“将军,我对不起你”托起了瓦伦西尔的头,我低喝了一声,双眼湿红了起来。
“马上就可以和我的妻子、我的儿子还有兰碧斯见面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在咳出几口血后,瓦伦西尔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上面的话,失去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将军”哽咽着,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很抱歉,我再也担负不动亚鲁法西尔的未来,现在这个担子就托给你了,不论怎样,只求你让亚鲁法西尔的百姓快乐生活”
将瓦伦西尔将军那没有一丝体温的手贴在额头,我毅然道:“我发誓,我用生命发誓。”
含笑轻点了一下头,瓦伦西尔将军的眼睛望上了天空:“法普呀,为了王,我舍弃了妻儿,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不过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和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声音越来越低,当最后一个字滑落将军的嘴角时,他微笑着闭上了双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号哭着扑倒在他的尸体上。
喧哗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歇了,不论贵族军还是流浪兵团的战士都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跪在泥泞的草原上,雨突然大了起来,就如同天也在哭泣一般。
瓦伦西尔.德.凡寇斯将军安详的睡在特拉维诺的草原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王国双翼的另一半就这样飘落在地,结束了他五十二年的光辉岁月,而这个时候,距离兰碧斯将军的死仅仅越过了一年零五个月的短暂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