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半张。
纸上的那句话写的是:十二之十六,石棺。午夜心碎,唤不回的茱丽叶。请等待你的命运。
十二之十六,据泉所知本校只有以第几楼命名的教学楼最多到九。根本不存在第十二栋第十六层。看来这个词的意思又有改变了。这张牌撕开正中的红心,倒是对了心碎的含义。可是那些午夜阿,茱丽叶阿,莫非要去找莎士比亚全集吗?
算了算了,泉的肚子最终还是抗议了。先搁一搁吧,吃饭去。毕竟已经拿到它了。
下午课后,泉赶去咖啡店打工,因为昨天的意外,先对老板道歉,然后去感谢小菲代班。在工作结束,她和小菲一起打扫地面和桌台,小菲突然想起来兴奋地对她说,昨天他又来了。
哪个他?泉一头雾水,打趣道,你男朋友啊?
是就好了。小菲把下巴搁在拖把柄上,一脸向往的表情。我说的是上次那个漂亮女子的男友!
延立秋?泉有些意外,他们两个一起?
小菲没注意泉的话中漏洞,摇摇头说,没有,他独自过来的,问了老板一些事,好像把店里的电话号码要走了,之后就走了。哎,你说,他是不是打算重新在这个地方和她开始,所以提前做些准备,在这个充满回忆香气的地方,是不是很浪漫呐?
泉想起昨天延夏河的话,看一眼沉浸在畅想中的小菲,心里苦笑一声,真实的情况是那个男人牢牢地控制我的手段,哪有什么浪漫可言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和雪雅姐应该已经见面了吧。上次从自己的口中得知她已回国,延立秋不可能避开不见的。雪雅姐的心结是否已经真的解开了呢?他们见面又会说起什么呢?会说到我吗?等等,泉的思路刹车,敲敲自己的头,心里说,我为什么要管那么多呢?商泉啊商泉,还嫌自己的脑袋撑得不够大吗?
要回家了,泉换上自己的衣服,小菲眼尖,叫起来,泉,你掉石灰池里去了吗?
说来话长,以后啊。泉匆匆忙忙扔下这句,跳上了公车。
回到家,延夏河忍住了没说什么,还是没逃过延立秋的眼睛。
怎么了,打架吗?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饭,不看泉说。
掉石灰池里去了。泉索性把小菲的话搬出来用,自己都觉得夸张,就赶紧修改了一下,呃,就是在学校外面建筑工地的石灰池边摔了一跤,蹭了一点。
延立秋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两个人。你是小孩吗?他对泉说,小孩都是那样到处蹭脏东西带回家。下次处理干净了,再进门吧。延立秋照例最先离席。
喂,你撒谎都不带写草稿的?延立秋信了才有鬼呢。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延夏河大发感慨。
信不信都随便了。泉依旧吃饭,延立秋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学校有麻烦吗?延夏河靠近他,低声问。
最大的麻烦就是你。泉随口说,把筷子放下,把碗收到一起递给王姐。
什么态度嘛。延夏河把泉的背影当靶子,手里作着捏飞镖的姿势,嘴里配音咻咻。
利箭破空。
可惜撞到哐然关上的房门上。带着轻飘飘的硝烟黯然坠毁,大概这就是此刻延夏河的心情写照吧。
一连过了三四天,泉已经做好迎接升级版恶作剧的心理准备,但一切平静。只是天悦有些躲避她似的,几次找她都找理由不见。也许是听说那些事吧。泉虽然理解,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好在杨汐时常来找她,稍稍弥补心里的失落。
天悦啊天悦,你怎么了?问又不肯说,死丫头
许悠悠!许悠悠!讲台上点名的老师拖长了声音喊,把泉从心事中唤起。
周围的同学细细碎碎地议论起来。
许悠悠又没来吗?老师环顾了一周问。
她快有一个星期没上课了吧。有人在底下小声说。
一个星期?泉惊觉,也是很久没有看到她活跃的身影了。
老师在纸上划了一笔之后,接着点名。
许悠悠出什么事了吗?泉想。
晚上回到家中的时候,意外只有延夏河陪她吃饭。王姐端着托盘走过。
怎么了?泉忍不住问。
延立秋在房间里吃饭,他要陪悠悠。
什么?许悠悠在这里?!泉大吃一惊。为什么一个星期不去上课的许悠悠会突然出现在延家?
你那么吃惊干什么?她从家里跑出来的。死活要赖在这里。没办法,病人最大。延夏河说。
生病了?这就是没有上课的原因吧。
什么病?泉关切地问,严重吗?
轻度肺炎。发现及时,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啊,生个病也不安分。
哦。泉沉吟了一会问,那她今天会住在这里吧。待会我会去朋友家。
你去哪?延夏河惊讶地说。
约法三章之一,不可以对任何人泄露我们的关系。泉一边说,一边收拾碗筷。
延夏河一时无语,表情尴尬。过了一刻,才呐呐地开口了,其实我
其实你没什么恶意。我了解。不用抱歉。泉把背包带上,准备离开。
不用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说话。许悠悠和延立秋已经站在身后了。调皮的神色掩饰不住苍白,她撅着嘴冲延夏河说,夏河哥哥最没劲了。立秋哥哥都告诉我了。
延夏河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延立秋。
不过我是不会叫你姐姐的。我的标准很高的。许悠悠说完咳了两声,不过明显因为幻想的情敌变成了妹妹而大大消减了敌意。
延立秋看了一眼背着包的泉说,这么晚了,不要到处乱窜。转而对许悠悠嗔怪地说,跑出来干嘛,回床上躺着。
太闷了嘛。许悠悠撒着娇,再说我已经没事了,我要和泉一起玩。泉,我再跟你讲夏河哥哥小时候的糗事好不好?她兴冲冲拉着泉冲向沙发。
这个小毒牙。延夏河冲她的背影磨着自己的牙,看一眼延立秋说,你真是把她宠坏了。
延立秋不理他,走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喂,是许家吧,我是延立秋
延夏河注视着那边热火朝天的情景(主要是悠悠比较热火),正在无奈中,只听见延立秋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这样对悠悠不好,你坚持要这么做吗?语气里压抑着愤怒。
客厅里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静了下来。延立秋摁下停止通话键,走过来,脸色阴沉对许悠悠说,你妈妈亲自来接你回家。
许悠悠的嘴巴立刻撅起老高,不等她的“不要”说出口,延立秋严肃地话立刻塞住了她的嘴巴。她知道派人来接你一定不肯乖乖回去,所以亲自过来。你要听话,跟她回家,知道吗?
这么晚了,跟阿姨说,明天你再送她回去不行吗?泉奇怪地问。
延立秋似乎没有听见。他温和地抚摸着悠悠的头发说,待会让夏河送你出去,等病完全好了,再过来玩。好吗?
为什么?许悠悠的眼中噙着泪花哀怨地说,立秋哥哥人这么好,为什么我妈妈要恨你呢?
泉看到延立秋的手抖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微笑着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悠悠以后就知道了。
为何眼睛里却有着浓雾散不开的哀伤?泉怔怔想着,却与他的视线接上,突然犀利,泉吓了一跳,飞快把视线移开。
直到许家的车来,客厅的气氛一直很沉闷。
延夏河终于送许悠悠出去了。泉注视着延夏河看着窗外对着的庭院,那里传来人声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那是怎样的视线?是冰冷还是火热?为何彼此避而不见?一扇窗的距离外,是个恨他的人。但为什么这个背影所在的空气里充满眷恋和伤感?
你以为我在介意悠悠的话吗?没有回头,延立秋轻易地破释了泉的想法。许家和延家交情很深,两位女主人是要好的朋友,也是同时嫁入两家的,但二十多年前,两家的关系曾一度破裂,延家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我只是不想这种事情重演罢了。悠悠很天真,是许家的独女,有什么比同她亲密更容易的事呢?一两个女人的怨恨又能怎样呢?
原来,被这个男人疼爱呵护的许悠悠和我一样,不过也是棋子而已。泉没有激动,也许这种解释才是最合理的吧。要告诉许悠悠吗?她也不可能相信,一枚心甘情愿的棋子是没有办法改变被操纵的命运的。这个男人当然足够聪明地知道这一点。
戏已看完。沉默片刻的泉起身拿了手边的东西疲倦地离开,平静地说,我去睡了。
冗长的走廊,是晃动的甲板,茫茫的水中,心的距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