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她已经昏厥过去好几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崇祯轻轻走到太后身边,轻声呼唤着太后,过了半晌,太后吃力的睁开眼睛,怜爱的看着崇祯,伸手抚摩着崇祯的脸,她深知自己的儿子当这个皇帝不容易,自打登基以来几乎就没有一天安稳过,先皇留给他的担子太重了!她还深知自己儿子的禀性,气量小,信不过别人,杀了太多的能臣干吏,可自己也没法劝说,本性难移呀!这么下去,这大明的江山可怎么办呢?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精神好了一些,她扫视着围在榻边的众人,看到赵强,露出一丝微笑,这几天她病卧在床,清醒的时候总是回忆自己进宫以后这几十年来的生活,可是记忆中灰色的东西太多,居然找不到几个真正开心的日子,倒是赵强讲猪八戒的故事那次记忆异常的清晰,如今看到赵强,想起了当天讲故事的情景,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指着赵强,断断续续说道:“这个小崽子好,我呀就想听你讲故事,你还有故事吗?”
赵强赶紧跪到榻前,仰头问道:“太后,我有,您想听什么故事,我就讲什么故事?”
太后知道赵强遭了崇祯的猜忌被削了兵权的事情,觉得这么一个人才放在宫里不用糟蹋了,可是又不好干涉崇祯,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遗憾,她想了一下,说道:“你会讲岳飞抗金的故事吗?我想听!”
“会!我会!我就给您讲一段岳飞大破朱仙镇的故事吧。”赵强答道。他见崇祯也点头,就摆开了架势开始讲起来。赵强看过岳飞传,对这里面的故事也会讲一点儿,只是前后情节有点乱,反正只讲一段,自然想到哪讲到哪。
“就听城里面三声炮响,城门一开,吊桥一落,从里面杀出一哨人马,领先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素罗袍,垮下一匹千里马,手中一杆亮银枪,正是大宋兵马大元帅岳飞岳鹏举,那岳飞挺枪杀奔向金兵,那金兵看到岳飞是撒腿就跑,口里还喊:‘我的哥哥弟弟耶,快点跑吧,岳家军来啦’”
赵强讲着,太后已经躺下,静静的听着,周围众人也都含着泪静听,当赵强讲到金兵的军师没鼻子的哈迷蚩给金兀朱献计的情节,学着哈迷蚩怪异的说话声时,那太后面露微笑,合上双目,驾鹤西游了。
慈宁宫顿时哭声一片,赵强感念太后一直对自己慈爱亲善,加上连日来因为陈圆圆的事情,心中早已积攒了太多的苦情,一发而不可收,哭得一塌糊涂。崇祯心中悲痛,也哭了一会儿,想着光哭没用,还得赶紧料理太后的后事,他止住哭声,看到旁边的赵强依旧哭的昏天黑地的,心中感动,心道:“这小子是个忠心的。”他起身,拉了一下赵强,二人来到偏殿,崇祯说道:“赵强,太后疼你,如今她去了,你很伤心,这个我知道,可你是大内总管,太后的后事还需要你来指挥料理,你要打起精神来赶紧做事。”
“是,微臣遵旨。太后一向待我恩厚,我自当努力办好差使。”赵强说道。
“恩,你立即传旨六部九卿即刻进宫,商讨太后的丧仪大典怎么办。其他的一切按照祖制规矩办理就是。”崇祯说道。
“遵旨。”赵强痛哭一阵,心中悲苦稍减,头脑却越发的清醒了,想到此时朝中大臣八成都在吴府饮宴,灵机一动说道:“皇上,今日吴三桂娶亲,六部九卿估计都在吴府,微臣这就去传旨,还有太后晏驾,举国至哀,恐满清会趁机犯境,形势危急,应命边关守将即刻启程赴任,以防万一。”
崇祯本就伤痛,心中憋着一股火儿,赵强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心中恨道:“这群王八蛋,太后病危,无人问疾,却在那里饮宴欢歌!”他沉声说道:“你说的对!你立即去传朕的口谕,命吴三桂即刻启程赴任!”他随即考虑到赵强大病初愈,又伤心过度,一个人去恐怕不妥,遂叫过跟在身侧的锦衣卫副使樊虎说道:“你跟随赵强一起去吴府传旨。”
“遵旨”赵强、樊虎二人立即领命而去。
此时的吴府张灯结彩,大排宴宴,宾来客往,热闹非凡。吴家父子权势熏天,满朝文武都趁这个机会来送礼巴结,六部九卿也都在这里做客。老吴襄满面红光在人群中穿梭应酬,呼朋唤友,异常的活跃,吴三桂身穿吉服,笑容可掬,挨桌敬酒答谢。如今新娘子陈圆圆已经被接进了洞房,这吴三桂就盼着赶紧天黑,送走了这帮客人,自己好洞房花烛。
就在这时候,忽听门口一阵大乱,聚在门口的家人宾客们忽然散开,只见赵强打头,樊虎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几名大内侍卫,几人一律是穿着孝服戴着孝帽,几人分开众人径直走到台阶上,转过身,面南站定。
这新婚大喜的日子最忌讳遇丧,按照当时的风俗,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夫妻反目,就是家中有人横死。吴三桂先是升官,接着又娶了美女,正在兴头上,如今见赵强带着一伙人这副打扮进府,以为他争婚不成前来捣乱,顿时勃然大怒,他冲到台阶下,手指着赵强,气急败坏的叫道:“赵强,你这个小太监,居然敢在我大婚之日前来捣乱,我!我到皇上那里告你去!”他本想说:“我斩了你”但是看到赵强身后几个大内侍卫手按剑柄,怒目而视,临时改了口。
赵强面无表情的看着吴三桂,缓缓说道:“吴三桂接旨!”
吴三桂见赵强手中没拿着圣旨,犹豫着没有跪下,冲赵强说道:“你哪里来的圣旨,不要在这里唬人。”
赵强依然是不动声色,又说了一遍:“吴三桂接旨!”
吴三桂犹豫道:“你的旨意在哪呢?”樊虎在旁边听的不耐烦,手按宝剑跃身出来喝道:“吴三桂,你想抗旨吗!”
吴襄认得樊虎,知道他是锦衣卫副使,看来赵强确实是奉旨而来,他赶紧上前,推了一把吴三桂道:“还不赶紧接旨。”
吴三桂无奈,跪倒在地。赵强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口谕,吴三桂即刻启程赴任,不得延误!”
吴三桂抬头质问道:“为什么?难道明天走就不行吗!”
赵强沉声说道:“皇上的旨意是让你现在就走,至于能不能明天再走,你得去问皇上,不过我得告诉你,太后刚刚晏驾,所以我等才穿了孝服,皇上还有旨,六部九卿即刻进宫商讨太后的丧仪。吴将军,咱是奉旨行事,并非有意要给您添堵,你走还是不走,得给我个回话儿。”
吴三桂闻听,心中百感交集,心道:“看来这小子确实不是有意来捣乱的,不过皇上干吗这么急着让我走呢,是不是因为太后驾崩,而我这里办喜事,心中有了不满了?看来还是得走,不然恐招来杀身之祸,反正圆圆已经是我的娘子了,谁也抢不走。”想定了,他叩头说道:“臣吴三桂遵旨,立即启程赴前线抗敌!”
在这里做客的众大臣听说太后晏驾,皇上召见各部官员,也担心皇帝迁怒于自己,都纷纷起身同吴襄告辞,好端端的一个喜宴就这么给冲了!吴襄心里那个气呀,却也有苦说不出。
那吴三桂冲赵强抱拳说道:“赵公公,刚才在下情急之中言语冲撞,还请公公末怪。在下同家人道个别,这就动身。”说完转身进了新房。
陈圆圆在房中已经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心中也觉得皇上这个旨意不近人情,暗想这八成是赵强在从中作梗,撺掇皇上下的旨意。看来吴将军为了娶我,已经得罪了皇上。吴三桂进了里间来向陈圆圆辞行,那圆圆心中不舍,殷殷嘱咐了几句,吴三桂听了甚是受用。
过了半晌,吴三桂已经披挂齐整,一身戎装,显得很是威武,仆人给他牵过战马,吴三桂吴襄一揖,又向赵强以及众宾客一拱手,翻身上了战马。这时候,从新房之中传出一阵琴声,接着听到是陈圆圆张口唱着:“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情依依,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作长风绕战旗!”正是那曲高山流水!
赵强呆立在那里,听着这首熟悉的歌声,想着却是唱给别人听的,心中难受,不由潸然泪下。
那吴三桂不懂音律,只坐在马上静听,却也听出这是圆圆以歌在为他送行,心中也是感动,尤其是当圆圆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豪气勃发,在那马上应喝一句:“大丈夫就该建功立业,效命沙场,多谢贤妻雅歌送行,为夫去了。”说完,一抖缰绳,催动坐骑,带着一群亲随校尉怒马如龙般的扬长而去。
赵强此番搅了吴三桂的喜宴,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欢快之情,看着吴三桂远去的背影,他暗暗的问着自己:“我这么做对吗?此人真的会成为汉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