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吧,但是他们最近也并不快活。”妮可扬了扬她那干枯的眉:“德拉斯沉迷于杀戮。每天都会化身巨龙冲进敌阵,在大杀四方的同时也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阿卡莎则醉心于她的性生活,随便抓个食尸鬼或者僵尸都能跟它们做上几次。他们不停的重复着这些,日复一日,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快活。我本以为像他们这种思想简单的人会很容易找到乐子,但是如今连他们都”
“或许他们只是等不及要回到这个世界了。”我想了想说:“他们不是一直嚷着要为阿伦复仇么?”
“我想这跟复仇没关系,索萨,但是跟阿伦有。”她第一次叫着我的名字:“阿伦给过他们希望,让他们有机会跟活人们分享这个世界。哪怕只是在表象上。但是这已经足以令那些了无生趣的死灵们欢欣鼓舞了。然而他却就这么死了,索萨,他就这么死了。”
“可你们可你们还有我啊!”我脱口而出。
“没错,他的确是把我们转嫁给了你。却也仅此而已。因为他无法保证你会沿着他的路走下去。你也的确不会。这一点我们都看得出来。所以没有希望了,索萨,这令他们感到沮丧。比拥有希望之前的那些岁月沮丧得多。”她有些茫然的说:“你知道吗?我们越来越少了。军团中有那么多通灵师,我们的队伍本该越来越壮大才对,只是很多人都选择离开了,跟麾下的僵尸和骷髅一起灰飞烟灭。现在军团的总人数连刚回异界时的四分之三都不到,而且还在不断减少。”
“那还剩下多少人愿意跟我重返人间呢?如果只是如果,我愿意变成死灵法师的话。”
“我不知道,索萨。”她摇了摇头:“很难说。”
“那你会么?”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我”她犹豫了一下,但是也只有那么一下:“不会,索萨。”她这样对我说。
“连你也”我声音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
“其实我一直都没能释怀,索萨,总觉得只要我不停的去想,迟早有一天能把生前的那些事都想起来,直到我发现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诗人和骑士的名字都忘了。就好象那些经历根本就没发生过,就好像我从未以活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她双手抱膝,愣愣的看向前方,目光却没什么焦距:“就好像这只瞎掉的眼睛,也仅仅是只瞎掉的眼睛而已,它跟诗人和骑士一样,都没什么意义。”
“可是”我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噎得我流出了眼泪:“可是我不想失去你们。”我的身体跟我的声音一起颤动着:“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对不起,索萨。”她伸出手,也许想拍拍我的肩膀,也许想摸摸我的脸颊,但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又把手收了回去:“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
“我不明白,妮可,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咬紧牙关,却阻止不了那些夺眶而出的泪水:“我一直在争取,妮可,我一直都在争取!可到头来为什么总是要失去?!”
“也许只是因为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她看着我。
“那多少才算够呢,妮可,多少才算呢?”
“这取决于你自己,索萨。”
“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是吗?就因为那个星辰”
“别说那个字!”我像触电般尖叫起来:“别说那个字!求你了,妮可,别说那个字!”
“没用的,索萨,无论任何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逃避多少次,否认多少次,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妮可。”我疲惫的挥着手,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我想静一静。”
“你想静多久都可以,但是得先听我说完。”她却不依不饶的说:“你得明白,索萨,没有人会陪你走完整个人生,无论是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无论她有多么爱你,或者你有多爱她,总有一些事你只能独自面对。只有你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从心底接受了它,你才能不再惧怕失去。也许到那个时候,你也就不会总是失去了。”
你什么都不懂,妮可,真的什么都不懂,你的情感早已被无尽的岁月稀释殆尽,让你终于成为了一个连记忆都保留不住的躯壳。我在心中默默得说着,起身走出了昏暗的房间,至于她又说了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我都不再关心。我只想找一处亮堂点儿的地方,至少别让周围的环境太符合我的心情,但是在这漫漫的长夜城中,我放眼望去就只有黑暗。
于是我下意识的释放了传送,然后就站在了这片被积雪所覆盖的山峰上。我扶着一棵松树呼出一口白气,总觉得这种彻骨的严寒似曾相识,这里是万松山,它曾无数次让我从噩梦中惊醒。但是跟梦里不同的是,这里已经不再有漫山遍野的敌军、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怀特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等等这些必定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只有白雪和苍松。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多么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多少个半夜或者清晨,我一觉醒来时,多么希望一歪头就能看到娜塔莉为我叠好的军装;掀开帐帘就能看到穿着明黄色衣甲的士兵们正在雪地中操练;走进旁边的营帐就能看到格林正在对着一大堆文件紧皱着眉头;走进制药间就能看到朱丽奥斯一边调配着药剂,一边满腹牢骚;走进中军帐就能看到怀特正在硕大的沙盘前对部将们比比划划。
“今天我们一定要拿下冰封城!”他无比坚毅的这样说。
可是无论任何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逃避多少次,否认多少次,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万松山的变故对格林来说,也许一开始是个挫折,后来变成了转折,到现在甚至成为了机遇。
但是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深渊。
从那时起,我就像坐上了一列脱了轨,又冲下悬崖的列车,下坠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而且直到现在都没能停下。
我紧了紧衣衫,感觉越发的冷了,却还不想回去,不愿想起那个已经开始击碎这些片段并再次填满我脑海的人。于是我靠着松树坐了下来,闭起眼睛,看看这次能梦到些什么。
只要别是算了,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