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的心轻轻颤动着。
她一手扶起剑尖,将剑身正正端于面前,仿佛在仔细端详剑刃的锋利程度。
一切莫非皆是天意。
在这样的时刻,他恰恰赶来。
人生一场盛宴,她与他,与这锦锈河山,与这朗朗社稷,曾经适逢其会。
而上天终于要如此安排,要她以这样的形式,退场。
她素来不信天命,而这一回,她愿意委就。
她抬眸。
时间似乎突然间停滞。
李婼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手中仍捏着那封留与李俶的书信。
李俶怒意汹汹,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天子之怒,也不过如此吧。而在这怒的面具下,有没有掠过一丝痛与悔?
惟有默延啜最镇定,挥手之间,他可立毙一人于掌下;要阻她就死,同样轻而易举。
沈珍珠笑了,她双手一松,又是“咣铛”脆响,宝剑已被她掷落于地。
出乎意料,在场三人同时一愣。
沈珍珠随意伸手,由李婼手中抽出那封信笺,双手齐上,三下五除二将信笺撕得粉碎。
李婼回过神:“嫂嫂,信!”
适时一阵风过,正将碎片一古脑儿刮走,撒得满室零落。
沈珍珠已经开口:“殿下,我为镇国夫人,与你同居一品,不能由你发配生死。”
她不能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然而历劫了无生死念,此时她只能选择生。
她宁可让他恨,也不可让他悔。
李俶深吁一口气,有种痛楚由肺腑肝肠慢慢升腾上来。一点一点加深,愈来愈不可扼制,升腾至脑中,竟转为仿若要沸腾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却只能从齿间挤出四个字:“很好,很好。”
“哈哈哈,”默延啜仰天长笑,满面赞许之色:“好,这才是沈珍珠!”一语既毕,左手握住沈珍珠手臂,朗声道:“我们走!”
“且慢!”李俶面色阴沉,左手解开外袍束带随手往旁一掷:“可汗要带走我的人,总需给本王一个交代,何妨你我战个百来回合,至死方休?”
默延啜停步,点头道:“殿下所说有理,咱们该以男人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李俶脚尖一提,那柄被掷落的宝剑回至手中:“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语落,蓦的一弹长剑,有如夜空闪电般直挑默延啜左胸。
沈珍珠失声“啊”的一叫,再也说不出话,心乱如麻,以默延啜之武功,李俶怎能是对手?
默延啜一掌将她推开,纵身向后倒退间已拔出腰间弯刀。他双目如炬,一刀向前推实,正与李俶长剑相交,刀剑相交之光急速伸吐,二人人影交错飞掠,眨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刀剑交击之声有时若流珠溅泉,有时如狂风大作。
沈珍珠疾声短促叫道:“默延啜!”
此际默延啜正轻描淡写的化去李俶攻来一剑,闻言刀势微窒,头也不回的笑道:“你放心!”
沈珍珠听得他语中深意,知其不会伤及李俶,稍为放心。
李俶听见她二人如此一问一答,心下更是大怒,剑招更为凌厉,杀气汹涌。
内室打斗已然惊动外面的宫人与侍卫。或许早被交待,无人敢擅自冲入室中,外间脚步声杂乱,吵嚷一片,终于听到严明在外大呼:“殿下,出了何事?”
李俶面上一寒,手中招式不乱,凛声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说话稍有分神,默延啜弯刀刺来,堪堪在手臂上划过一道伤痕。
李婼急得惊叫起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默延啜哈哈大笑:“确实不需再打下去!”挥刀之下,李俶节节后退;他沉声一咤,臂上暗自加力,意欲下一刀便将李俶长剑震断,迫其服输。
“皇上驾到!”
室门大开,宫灯闪烁犹如白日。
肃宗与张淑妃简装常服并立于室门处。
李俶与默延啜几乎同时垂下兵刃。
肃宗显然有些气力不继,抬手指着李俶:“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俶还剑入鞘,躬身含笑,朗声答道:“儿臣是与葛勒可汗切磋武艺,惊动父皇,罪在不赦。”
张淑妃咯咯笑了起来:“俶儿真是风趣,这半夜三更竟与可汗在珍珠的内室切磋武艺?”转眸看眼沈珍珠,与肃宗笑道:“臣妾前日说与陛下的外间传言,妾与陛下都是一笑置之,以为讹传,今日一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葛勒可汗,你半夜来至楚王妃居室,难怪楚王要与你‘切磋’武艺!”
肃宗神色霍的沉下来:“珍珠,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未想你竟做出如此有辱皇家脸面之事!这洛阳宫禁内外上千人,你要我李氏颜面何存,你要再如何立足世上?”
李俶脸色愈加沉郁,只觉头皮发炸,不自觉朝沈珍珠望去,见她面寒如冰雪,伫立在皇帝面前一动不动,万千念头来回盘旋,一时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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