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躲回厨房里去了。
陆鸿一阵乱踢乱打,接着筛糠样地抽搐良久,梗着脖子青筋一股一股地冒了出来,浑身的肌肉一棱一棱地鼓胀着,肩腰都在不住地左右扭曲挣扎。
堪堪歇止了半刻,忽然又发力猛打起来,先是洪成被一膝盖顶飞,跟进门的胡顺合身补上;接着高医正被一胳膊撂倒,胡效庭便拿额头顶着陆鸿的锁骨。等到洪成和高医正又再爬起来按住时,陆鸿忽然停了动弹,整个人像瘪了气的浮囊一般瘫了下去。他的脑袋歪在一边,右手软塌塌地垂在床沿上,两腿时不时微微抽动着,只余下胸膛风箱一般剧烈地起伏……
胡顺和洪成干脆就压在陆鸿腰腿上不要起身,都在大口喘着粗气。胡效庭小心翼翼地揭开手巾,一条血线顺着陆鸿胸口的肌肉轮廓淌到肋下,在榻上聚成一滩,连忙又盖了上去。
高医正半瘫着坐在地上,两手搁在膝盖上微微发抖。他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渗血不多,便不忙起身,仍是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说:“亏得受了重伤,否则咱们几个哪里制得住他!”
这四个人中高医正和洪县令都是读书人,胡效庭年纪小,身力尚未长成,胡顺又太胖,都不是出力气的好手,因此合力之下仍然狼狈不堪。等几人喘匀了气息,赶忙拾起胡顺带来的绳索,七手八脚地将陆鸿连着床板捆了个严严实实。
还是洪县令有计较,嘱咐胡效庭把村里几个团练兵请来照看。
………………
高医正自打被洪县令请了来救治陆鸿的伤病,便在上河村胡顺家里住了下来,几日时光转眼即逝,年历已从立春翻到了雨水。此时节身板硬朗的已然渐渐脱了棉袄,料峭的湿冷气在被大地的温热逼退之前挣扎着散发出最后的余威,鸿雁南来,草木萌动,四野外青葱碧绿,杂着灰褐的土色,胡家后园里陆鸿亲手种植的花草蔬菜也都偷偷抽出芽来。
燕子河水依然不疾不徐地静静地流淌着,清晨的寒湿丝毫没能阻止女人们到河边盥洗。不过最近有些不同,那些女人抱着木盆挎着竹篮经过胡家大门的时候,总会留神朝院里多看几眼,若是恰巧遇见胡家的人露面,便急忙停下招呼一声:“胡老爷(他婶子),陆队正受伤好些了罢。我家那妮子成天说陆队正是咱们三河镇的英雄,吵着要来探望……”若是碰见效庭和小玉儿俩兄妹呢,后边那句自然略过不提。
胡顺哪里不明白这些妇人们的盘算,这是想攀亲家哪!
缘由还是要说到二月初三那天,陆鸿带着人在赵家集一举捉住了十几名逃犯同党,还有四名作死的番邦蛮夷,剿下的两车货都是十足十的黄金,根据目击者称,那两车黄金少说也有一千斤,也有说二千斤、三千斤的……
当然了,诸多传言到现在最可信的还是一千斤的版本,因为这话是赵家集开客栈的赵四赵老板亲口说的。
要问赵家集如今最红的人是谁,就是赵老板!赵家集最得意的人是谁,还是赵老板!
赵四趁着朝廷发嘉奖的大喜,在店里连开了好几天的流水请客。这个往日被人奚落成二流子的赵老板,现在每天被乡党们簇拥着,喝得酩酊大醉,席面上一个劲地吹捧:咱们陆队正如何神机妙算布下天罗地网擒住十余名犯党,陆队正如何指挥若定困住四名番汉,陆队正如何单刀赴会、杀得逃犯蓝鹞子呕血重伤,总之陆队正就差被说成了屈将军在世。
从此以后提到陆鸿都叫一声“陆队正”,大家一面对陆鸿非凡的本领唏嘘感佩,一面痛骂暗箭伤人的骑马女贼,同时又替陆鸿的伤势感到担忧。
这些传奇般的故事从赵家集传到西马庄,从西马庄传到王家村,从王家村又传到上河村、柳镇、坝集、县城……原本预计能保持半个月的坝集新闻刚过了一天就被翻进了旧黄历,而“陆队正智斗力取凶匪蓝鹞子”的事件立即成为妇女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在初五那天,也不知是谁首先传了出来,说是洪县令已经上表朝廷,要给陆鸿请功!这就更不得了啦,上河村从古至今还未出过一个像样的官儿来!即令是咱们的县老爷也是祖上便从西马庄迁到县城去的。
这下有姑娘的妇人们顿时便热情起来,开始拐外抹角地打听“陆队正”的生辰八字,还有脾性喜好。虽说我们的陆鸿来到这座村庄已经三年了,但是他好静沉稳的性格导致他至今没有和乡亲们打成一片。
由于待人谦和礼貌,又识字的缘故,村里人对待陆鸿还是客气尊敬多过亲近,也是最近他“脾气很好”的评价才渐渐在妇女之间传了出来。所以这些人打听了半天,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胡顺的婆娘黄氏早早得到了当家的叮嘱,谁来套话都是矜持地笑笑,然后把事情推给陆鸿自己:小陆这孩儿人是不错嘞,奏是特个性强,俺莫法做主……
也有直白便问婚事的,黄氏也有一套说辞:孩儿伤莫好,多咱好了多咱再说……总之如今陆鸿养伤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