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左路军青州行营后军指挥所禁令:即刻起,后军戊旅官、兵、吏、役人等各归本营,不得奔走、不得喧哗,违令者斩!”
这人说罢便将胸口系着的令书取出来交到陆鸿手上,陆鸿签字画押之后再还了给他。那人查验过签、押之后便一勒缰绳,马不停蹄地赶回本营复命去了。
陆鸿放目四望,见大家都交头接耳地在嘀咕着,显然很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那几个厨子都是跟着大军一路从神都来的后军老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军中的号令,都默不作声地在锅里翻炒。
垒灶台的泥匠做完活计之后早已悄悄地走了,军营里只剩下灶膛柴火的哔剥声,还有铁铲与铁锅相碰的锵兹声。
不一会大营青州方向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刚到后军的地盘上便引起一阵轻微的骚乱,陆鸿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我是后军戊旅旅帅高登”。
接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片刻便见辕门外闪出二骑,一名浅绯色袍服外罩锁子甲的军官驰骋而入,后边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营来。
这人显然就是已故湘仪公主的驸马,挂职亲卫郎将、正五品上定远将军,现任大周左路军青州行营后军戊旅旅帅高登。
此时正羁住了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麾下的新兵。四周刚刚点起的火把照在他的脸上,分明地映出冷酷高傲的神情。
这高旅帅不愧是帝婿驸马,身量匀称修长,相貌堂堂,两鬓修剪地齐整利落,因为保养得极好,四十岁的人瞧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他此时却黑着一张俊脸,阴沉地扫视着他的这些“兵”。
这帮人一个个衣装杂驳,或蹲或站着,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军人的彪悍利落模样。
高登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气得差点就想甩手走人——在神都的时候那挨千刀的李毅在他老丈人的书房里拍着胸脯保证了,一定给他个主力军的旅帅做。
他正是因为这样的保证,才跟皇帝辞了亲卫郎将的清闲差事跑到青州来,谁知道在青州城里半个鸡毛差事也没等着他,清清闲闲一等就是两个月!
前几天听说后军要扩编一个师,他考虑了一夜才咬牙决定下来,后军就后军罢,虽说不是主力军,不过自己做了旅帅到时候该打该退还不由着自己说了算?
褚垓那个矮胖子哪里管的了他!
于是高登那日天没亮就从驿馆里出门,先到城外行营中军去找李毅,才被告知大总管早几天就搬到都督府住了。
他这才想起来都督府刚刚完工,只得反身再会城里,急火火地到都督府后园逮住李毅,跟他要到这个新编戊旅旅帅的职位。
李毅这回也很痛快,不仅没怪罪他乱闯都督府的过失,而且当场便应承了他。
等到他喜滋滋地到后军领印信的时候才被告知,他手下不是一个整编营,而是七百个民夫新升的卫军,凑了一个半团等待归入建制,他当时气得险些砸了后军指挥所,好好歹歹才被人劝了出来。
因此高登这两天一直也没到后军上任,而是在驿馆里闭门不出,想等着李毅给他个说法。他估摸着,自己甩下脸子之后,这李毅多半会顾忌到他皇帝岳丈的面子,给他调换个别的旅管管,至不济也得帮他把戊旅补充齐整了!
谁知李毅半句宽慰的话也没传来,反而吩咐褚垓:上不上任由得他!
谁也不想理会这个狂妄任性的人,当然也不愿和这位帝婿撕破脸皮,反正也没有人真正把这个新编戊旅当回事……
可是今日傍晚从京中传来一份万急诏书,整个青州行营因为最新情报亟待整合开拔,他也被李毅以左路军兵马司的名义一纸军令催到了他的军营里,至今他还记得那份军令最后一句话:戌时不至定斩不饶!
高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头脑也冷静下来,正要开口打问这里的情况,却见一个小校骑着马匆匆进了营来,在他跟前下了马一个军礼,问道:“请问是戊旅高旅帅吗?”
高登那随从上前一步,堵在那小校身前尖声尖气地道:“这位就是高将军,不知有何见教?”
那小校原本客客气气的神情登时变得冷若寒霜,丝毫不理会那随从,板着脸又对高登行了个军礼,提高嗓音问:“请问是高旅帅吗!”
高登原本抬眼望着天,这时忍不住打量了那小校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丝毫不见退让,末了只得点头道:“不错。”
那小校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硬邦邦地说:“后军指挥褚将军令:后军各旅帅、旅副即刻到指挥所报到待命!”说罢头也不回,自行上马走了,留下高登和那随从兀自气得吹胡子瞪眼,愣在当地。
陆鸿却暗暗替自己的新任上司捏了一把汗,他认识那个小校,是褚垓亲兵队的赵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