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州城到保海县骑马拢共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可是恰巧昨夜飘了整晚的大雪,陆鸿裹着厚厚的棉袍大氅,带着张如镜两个人两匹马,在官道上深深浅浅地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达了保海县南最近的一个驿站:六乘驿。
走在前头问路的张如镜突然掉转了马头,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搓着冻红的耳朵,哈着白茫茫的热气向后喊道:“大人,前面封路了!”
陆鸿加急两步追了上去,只见前方道路上十几个苦力短工模样的人正在紧张地往外搬运着一捆一捆的圆木,“嘿哟哟”的号子一声声传入耳中。
恰巧一个身着赭色制服的驿丁见到他们,一阵小跑迎了过来。
陆鸿向张如镜道:“小张,你问问怎么回事。”
张如镜应了一声,策马到那驿丁跟前,低头问了几句。
那驿丁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连连点头哈腰,还抽空往陆鸿这里瞧了一眼,随即两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一阵,说得口沫横飞。
陆鸿依稀听见几句“雪大路滑”、“车翻了”、“到下午”……
过了一会张如镜带了那驿丁回转过来,汇报道:“大人,前面翻了两辆大车,一个拉木料的,一个拉石料的,把路给堵了,估摸着下午才能修通。”
那驿丁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还没等张如镜说完,便朝陆鸿打了一躬,高声道:“小的是六乘驿当值驿丁麻六儿,拜见将军大人。”
张如镜笑着插嘴道:“麻溜儿麻溜儿,麻先生好名字啊!”
麻驿丁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拱手道:“谢大人和这位军爷抬爱,大家倒是都这么说。”
陆鸿点了点头,又向那些忙碌的人瞧了一眼,问道:“有人受伤没有?”
麻驿丁一时间瞧不出他是个甚么官位,只瞧气度神态,估摸是个将军,但是瞧瞧年纪,又不太像。不过他毕竟不敢怠慢,话抢话地答道:“不敢劳大人问,只是一点小事故,有个押车的伙计砸折了腿,已经到镇上去请郎中了。”
陆鸿道:“人呢,安置妥当了吗?这大雪天的,郎中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来。”
那驿丁忙不迭地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那伙计正在小人的驿站里,断骨的地方已经上了夹板,热水地龙服侍着,没有大碍。”
陆鸿点了点头,他对这些举措还是颇为满意的,看来他的叔父洪成在保海县掌政多年,吏治上还是卓有成效,至少这些基层的公务人员还算知道体恤百姓。
其实这六乘驿对于陆鸿来说并不陌生,当日他和韩清从保海县南下徐州之前,突骑军驻扎的地方就是这个规模挺大的驿站。不过因为当晚他歇在了城内,因此这麻六子却没见过当日还是个团校尉的陆鸿。
这时张如镜抵不住野外的寒气,提议道:“大人,咱们还是进驿站里等着罢!走又走不成,快把人冻死了。”
麻驿丁也附和道:“贼老天发这样大的雪,把大家都阻在路上,真是瞎了眼!大人还是尽早到驿馆里歇歇脚……”
陆鸿笑道:“麻驿丁,举头三尺有神明,话可不能乱说。”他见麻六儿连连点头,又问,“听你说话的意思,今日在六乘驿歇脚的人很多?”
麻驿丁牵住他的缰绳,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驿馆开了半扇的大门,口中答道:“不瞒大人说,今日恰好是咱们新县令长子娶亲的喜日,有不少从青州来贺喜的,如今都堵在咱们六乘驿了。”
陆鸿知道这位接替洪成的新县令,名叫岑始,由于名字读音不大雅观,因此熟识的人大多叫他表字维元。
岑维元过去在门下省做个录事,李毅入主青州都督府时从他门下侍郎的老丈人手下借了过来,撤换洪成时正好升一级补了保海县的肥缺。
对于这个顶替洪成的新县令他并没有什么恶感,相反的,因为此人忙前忙后替胡家张罗新房的事情,他对岑维元还是颇有感激之情。
“岑维元五十多了罢,怎么大儿子才娶亲?”陆鸿问过之后便觉得白问了,这个小小驿丁又哪里知道县令的家事。
谁知那麻六儿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爬起来时瞧着陆鸿的眼色又多了几分崇敬——这位爷张口就直呼县太爷的表字,显然是个更大的官呐!
他拍拍腿上的雪粉,两手牵牢了缰绳,又怕再滑倒连累了大人,手上紧了又松,战战兢兢愈发陪着小心道:“这个小人恰好知道,岑县令家二公子、小公子都成了家了,只有这位大公子身子骨一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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