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理不睬,径直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他嘟囔了两句不怎么好听的话,才想起来驿站里还住着几位半夜里来,因为县城宵禁而留宿在此处的兵部官员。那几位老爷的排场比昨日的陆军官还要大得多,并且嘱咐他一早便要叫门。他瞧了瞧天色,不敢怠慢,连忙旋身进了院里。
张如镜浑身僵硬,眼睛发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唤着自己,却根本不想搭腔,此时他的心思已经全然飞到了那漂亮的油壁车里,飞到了那“容姑娘”的身上。
他浑浑噩噩地跟在油壁车后头,不远不近地缀着,既不敢过分靠近,又不愿相隔太远,只盼着车里再响起一两句动听悦耳的声音。
仿佛是听到了他内心热切的期盼,车厢里传来一阵低沉婉转的哼唱声。张如镜心花怒放,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可那似乎是遥远地方的俚语小调,他竟连一个字也没能听明白。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如镜被一惊而醒,他恼怒地回头瞪视,却见几个衣饰华丽、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正催马急赶上来。
那几人对张如镜瞧也不瞧,径直从他左右经过,围到了油壁车的两边。车中的歌声戛然而止。
张如镜正惊愕间,却听其中一个公子向车厢里笑道:“容姑娘,为何走得这样急?害得小生几位甚是牵挂。”
另一人也跟着道:“可不,我们王大哥朝思暮想,也邀约姑娘一道儿上青州凭吊战场遗迹,谁知姑娘不辞而别,叫咱们兄弟险些儿错过了。”
张如镜斜眼看去,只见那“王大哥”鲜衣怒马,正昂首挺胸,顾盼神飞,好一派鹤立鸡群的模样。他在心里啐了一口,暗道:呸!这几块料也敢装大尾巴狼,给我家大人提鞋也不配!
那“王大哥”见车中更无半句言语,脸上讪讪地有些难堪,换了有些不愉的口气道:“容姑娘,我王灿真心实意仰慕姑娘的歌舞风采,为何如此冷淡?”
此时容姑娘终于隔着布帘开口:“王公子,奴奉教坊差使来唱五日,约期已满,就此别过了罢。”
那王灿脸上闪过一丝青气,他是大将军王睿的次子,从来在神都耀武扬威惯了,此番应几个酒肉朋友的撺掇东游南下,本拟一路寻奇猎艳,好生作乐一番。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极力邀他带头出来,就是想打着他们家的名号横行无忌罢了,谁知在这小小的保海县城便吃了一记钉子,此刻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只见他抬手一鞭,“噼啪”一声将车辕上的马夫抽下车来,顿时将几人都震住了。
那马夫“哎唷”一声跌到雪里,抱着头连滚带爬地让到路边,马车便停了下来。
王灿铁青着脸,纵马在车外绕了一圈,在帘门外停了下来,阴恻恻地道:“容姑娘,今日若不下车一见,就莫怪王某人无礼了!”
身边一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大哥,我看还是算了罢,这婊子毕竟是官教坊的人。”
王灿双眉倒竖,狂傲地道:“甚么狗屁官教坊,别说是这小小的青州教坊,就算是内教坊和太常寺的人见了我爹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大将军’!”他抬眼扫了一圈,“再说,我王灿说过的话甚么时候收回过?更别说还有外人在场。”
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张如镜身上,几个陪同便来驱赶:“滚滚滚,你这小兵瞧甚么热闹!”
张如镜面无表情的缓缓前行,左手却悄悄扶在了刀柄上。
那王灿说完话,便扑上车辕,面色狰狞着要去掀扯帘门,口中叫道:“你这小娘装清白,叫老子憋了几日,今天就尝尝你的滋味!”此时这人的恶棍脸面早已表露无遗。
容姑娘的尖叫声中,突见张如镜张口叱喝,纵马前掣,一声裂空飒响,三尺长的横刀划过一道白光,噗嗤一声,已砍在王灿的后颈。
那人哼也没哼,“扑通”一声栽了下去,身子在帘门内外各留半截,殷红的血水汩汩地流淌出来,顺着车辕滴成一条血线,将雪白的路面染红一片。
空气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张如镜面无表情擦拭刀刃上血迹的沙沙声音。
过了半晌,突听一声惨烈的嚎叫,那几个公子哥四散奔逃,其中一个叫道:“你杀了王大哥!我认得你的马,你跑不了!”
他不叫还好,这一声乱叫之下,张如镜脸上顿时罩上一层戾色,一提缰绳纵马赶上,手起刀落又将那人砍死。迟行的爆发力实在惊人,几个起落之间便又赶上一个,一般的砍翻在地。
张如镜杀得兴起,在几人的鬼哭狼嚎之中连连追赶,不一时便将六人一齐杀死。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条官道之上,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一团团殷红的血迹融化了冰雪,在这白皑皑的天地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