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是陆鸿如今所在的副都护府,内外分两进,并不见得有多么气派,唯一的好处就是清净、方便。
等到成凹斗等人的身影转过巷口,消失在了最东边的院墙边角之外,陆鸿才收回了目光,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他转眼看向归德巷对面森严古旧的衙门大院,安东都护府的大都护公廨、副都护公廨、长史署、司马署、录事房和六曹司衙都在其中,整个安东官面上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基本上都挤在这个一百六十年前就建起的围墙里……
但是,如今那院子里还没有一个人肯走出来,走过这条归德巷,到他的官邸来拜见——仅有的一个成凹斗,还是城北防御署的,并不在城西的都护府衙门里办公。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种很不愉快的事实,看来事情根源还是在司马温蒲身上,温司马一天没有暗示点头,那些官僚们或许就一天也不敢上他的门来……
这个温蒲他是知道的,和成凹斗两人一文一武,在安东都护府这片官场上已经叱咤了近二十年,身边的同僚特别是上司换了一茬又一茬,光大都护他就侍奉过五位,只有他自己一直屹立不倒。
这也造就了他个人在安东的绝对权威!
但是仅仅有这份资历并不能让他在安东这般如鱼得水,真正让他能够掌握大量话语权的,还得归功于他的另一个身份:高句丽以及整个辽东的文坛领袖!
这温蒲号称高句丽三
百年来难得一见的诗文天才,不仅文章出类拔萃,在辽东文坛具有极高的声望,而且门生故旧数不胜数!
本来这次朝廷新设都护府长史,他是最有资格顺班接位,一跃而成安东都护府并列二把手的,谁知道空降了一个孔良下来,不仅使得他在事业上更进一步,甚至开了倒车,从第三号人物变成了排行老四。
以他的心高气傲,对孔良的种种不合作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陆鸿摇了摇头,正思忖着晚上去看望温蒲该准备甚么说辞,就听身后一声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鸿哥,我们家住哪屋?”王正从院里追了出来,老气横秋地问他。
都护府分派给这官邸看管门院的老管家侧目瞥了王正一眼,又望了望巷子里的陆鸿,他也是跟过几任副都护了的,还从没见过这样放肆的兵!
陆鸿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道:“怎?你们还打算住我这?”
王正没心没肺地笑道:“不住你这难道上大街喝西北风去?”
“……滚滚滚,我爱清净,全都住这天天大人叫娃娃哭的,还成甚么样子?”他嘴上这么说,但是看着王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好改口道,“我可警告你,把女人们都安排到内院去,等闲不准到前面来聒噪,否则一律军法处置!”
王正的脸上顿时阴天转阳,咧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哩!”说着拉住那老管家,“老羊头儿,走,带我去分派分派。”
那老管家跟了几任副都护都是爱端架子的人,所以他自己也就养出了一副冷面孔,突然间受到这样热情的招呼,一时竟有些不大习惯,只好诺诺连声,被王正连拖带拽进了院里。
陆鸿看着老羊头儿一进院子,立即就被那些家属们包围起来,唧唧喳喳地提着要求,心里既无奈又烦躁。
现在洪成他们还没有正式安排职位,因此也都住在他这院子里,一大家子连带着仆从几十口人,顿时便拥挤起来。
他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些乱遭事情全部抛到脑后,但是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耳听着闹哄哄的声响从前院转到后院,他的心里稍稍平顺了一些,便回到自己的书房里,打算接上刚才的思绪,考虑晚上的安排。
但是还没等他屁股坐到椅子面上,他就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自己的房间也在后院哩!
“老范,范录事!”他在书房里叫喊了起来。
不一会儿房门一开,进来的却不是范翔,而是杜康。
“大人,范录事到后院帮忙去了!”杜康说,“您有甚么吩咐?”
“那甚么……”陆鸿一开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甚么了,现在搬房间?好像不是那么急迫;准备一下晚上去探望温蒲?好像天色也还早……
他支吾了半晌也没吩咐出个名堂来,干脆就坐了下来,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你坐下,咱们说一会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