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良告辞了,他在接受了一顿醍醐灌顶之后,也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功曹参军事和录事参军事,一个是正七品下五曹衙门主首之一,一个是正七品上大都护、副都护的全职机要秘书,都是一个掌握曹司实权,一个隐性权力极大,都是都护府要职!
临走时他没忘记把卢梁留下的信拿了出来,交给陆鸿,并且两相约定了,明天一早便在都护府衙门召集议事,虽然温蒲那边需要团结合作、不能妄动,但是那些署官曹吏们目无上官的行为必须敲打敲打!
虽说他现在总算已经和孔良达成了初步的默契——集合一切可用的力量、彻底治理安东,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要无原则、无底线地纵容这些官僚……
副都护府的会客厅里灯火通明,几只扑棱蛾子在紧糊的窗纸上无畏地噼啪碰撞着,似乎还充斥着无尽的生命力。院里的知了却有些偃旗息鼓的意味,无力的叫唤仿佛预示着渐浓秋意的来临。
平州的夏秋一直都并不算热,甚至还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假如局势不是这样紧张的话。
陆鸿没有立即回房去,而是把老羊头儿叫了过来,吩咐把他的床铺全部搬到外院书房的隔间里,从会客厅东北角的小门直接就能进入他的书房。
既然后院去不得,他干脆也就搬到外院来住算了……
他妈的王正和小五子!
他倒不是反对这两个东西把婆娘带来,相反他十分支持这种做法——至少小五子不用像在神都那几天一样,因为想婆娘想得急切,做甚么事都毛毛躁躁的。
但是这他娘的一起赖在自己家里算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个平州城租两间小屋单住又能废几个钱?
亏你们还是朝廷敕授的七品军官!
陆鸿又是气闷又是无奈,想了想又有些自嘲地笑笑——还不是你自己把他们惯成这副德性的!
他踩着刚刚换上的木屐,伸了个懒腰,推开小门径直走入了自己的书房,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困顿,会客厅里亮堂的大蜡烛让他觉得有点儿刺眼。
书房里羊油灯柔和的光亮让他更加适应一些,不过约莫是制油的去膻没做好,不论是灯油还是燃烧出来的烟气当中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羊膻味儿。
不过陆鸿倒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在草原上把一辈子能吃的羊肉都吃尽了,对这种气味早就不大所谓。
他浑身放松坐在自己的圈椅里,闻着新置书桌上散发出来的木料香味,混杂着淡淡羊膻的气息,心中竟然渐渐平和下来。
他对书房一直是比较讲究在意的,从平海军到神都陆府,他都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书房里,如今在平州也不例外。
他坐在椅子中,挺了挺背脊,将老师卢梁的留信恭恭敬敬地摊开在了桌面上,就着灯光仔细地读了起来。
信的内容不长,大概意思也就是三点:告诫他深思熟虑,不可意气为用
,交恶同僚;拉拢仕子及地方下民,以小搏大、以众搏寡;施恩与人,善待于民,效仿薛仁贵治辽东故事……
最后一句总结:民心向背,切记切记!
陆鸿一面因为没有找到半点老师鼓励和劝勉的话而失望,一面又为自己正确的选择和做法感到庆幸!
老师让他不可意气为用、交恶同僚,显然就是说的孔良与温蒲一事,他确实没有因为一时意气而找温蒲的麻烦,同时与另一位地头蛇成凹斗也相谈甚欢,这就有些不谋而合的意味了!
信中又命他拉拢仕子及地方下民,这个“仕子”当然就是暗指辽东仕子之首的都护府司马温蒲,他今天在司马府正是恰恰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和善意,只不过他刚刚到任,暂且没来得及拉拢地方下民。
至于“以弱搏强、以众搏寡”,在他的理解上应该是说,结合大部分平民百姓的力量,打倒统治地方的傉萨豪强,这也与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而且他比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有一个优势,他有充分的历史积累可以借鉴——比如伟人们曾经争取贫农支持的手段,土改……
这就与“以弱搏强、以众搏寡”这个意思差相仿佛了。
最后与民为善并效仿薛仁贵故事,这个倒真得好好研究研究了……
他将手中这封沉甸甸的信纸仔细地收好,伸手搓了一把脸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想着信中的内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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