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二爷死了。
那位脾性有些暴躁,但是在他们这些后辈的眼中却颇为可爱,而且精神头儿十足,瞧上去龙精虎猛的老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这是花老太爷去世的第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然,只是这么个形容,花二爷年届七十,也早已是满头白发了!
“明日一定去给二爷吊唁。”陆鸿先向花大爷拱手,然后跪拜下去,与那些同辈们见了礼,跟着站起身来,有些悲戚地问道:“老太爷如何?”
在他想来,花老太爷眼看着亲生儿子走在了自己的前头,心中必然不会好受!
那位九十岁的老人,遭受了这种打击,可不知能否挨得下来……陆鸿有些担忧。
花大爷道:“父亲还成,身子挺硬朗,便是不爱说话。”因着花源的关系,花大爷便将陆鸿当成了自己人,说话间便不如何客套,也没有许多逊谢的虚礼。
不过陆鸿觉得这样挺好,而且在听闻花老太爷的消息之后,也着实松了口气。
“老太爷没事便好——大爷、各位,也请节哀。”他叹了一声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倒要请教大爷,二爷不幸过世,怎么不等花源回来发丧?”
他倒不是责问对方,花家既然这么安排了,定然有其道理处,因此他也只是心有不明,便诚意请教。
花大爷神情忽然变得悲愤起来,咬牙切齿地道:“陆郎有所不知,实则七月初圣君突围之日,舍弟便遭了毒手!舍弟死前叮嘱,他要等圣君归复,天下澄清,方得安息——如今灵柩已在家中停了数月,圣君已然回归神都,又等不及源儿从安东抽身,再不发丧更待何时……”
他絮絮叨叨半晌,陆鸿却只听见上半句,随后那些话语确实半个字也不曾入耳。
等到花大爷说罢了,陆鸿这才捏着拳头,带着寒声问道:“您说二爷是被人害死?是谁害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大直巷前前后后数十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知道内情的花家人,年轻些的一个个露出雀跃痛快之色,年长的则老泪纵横,纷纷举袖揩起了眼泪。
事实上,花大爷亲自带着半大家子男丁来到修业坊,出于礼节和亲近,专门来亲自邀请陆鸿参加祭奠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来请这陆帅为他们主持公道!
他们在来此之前,花老太爷便交代过:倘若陆郎出手,那么花家今后但凭驱策;倘若陆帅明哲保身,那便客客气气请了来,今后只当是朋友……
不过花老太爷还是加了一句:陆郎是重情义的人,必定不会弃花家这些老头子们于不顾的!
花大爷此时才知父亲所料不虚,脸色涨红一片,口沫横飞地控诉道:“是王睿!老二不许他挟持圣君,他便派了兵士上家中来,当着老爷子的面,将老二杖杀!若不是老爷子弹压着,咱们花氏一门不复存于世了!”
他通红着脸,满是褶皱的面颊上隐隐透着青紫之色,原本柔顺齐整的长须也根根翘起
,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身后那些花家的子侄们尽都低着头,刚才那番雀跃之意全然不见,既羞愧,又痛恨,这件事无疑是积善坊花家数十年来最大的悲剧和耻辱!
“等等为二爷下了葬,我便启禀圣君,发兵征讨王睿!”陆鸿也是悲愤难当,当即一口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虽然他归权皇室乃是迟早之事,但是趁着他在军中还有几分影响力,趁着他还节制着大周近七成的兵马,何妨再最后出一次鞘,杀死王睿?
谁知花大爷摇了摇头,说道:“倒不必陆郎辛劳,实则陈州王已经将这厮招安,并且允诺封侯拜将,更胜往昔……咱们不久便要在神都冤家路窄了!”
他将“冤家路窄”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立时便要杀而食之!
陆鸿这才明白这件事情的难处——他要对付的已经不再是人人喊杀的王睿,而是站在王睿背后,那个已经真正将影响力渗透到了整个大周的陈州王……
杀一个拥兵自重的叛贼王睿,和杀一个已经归降并且封侯拜将的王睿,有着本质上的巨大差别!
不过陆鸿并没有表现出没有任何犹豫,更加不曾反悔,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没事,我自有主张!”
花家几个年轻的少年听了他这么说,脸色显然多了几分变幻,也有一些犹豫、失望。
因为陆鸿说的这句话丝毫没有底气,也没有任何慷慨激昂的语调,甚至连神情都带着几分惘然……
这些涉世未深,又血气方刚的少年们,以为这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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