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曹梓最后所说,陈州王应该很早之时便与李钰认识,这才会因为与李钰过从甚密,而成为武氏及百官罢他太子的原因之一。
如果按照时间来排的话,根据陆鸿半猜测,半推测的结果,应该是:
二十六年前,李嗣原为学《神机策》到了神都,结识了还是少年的李安。
两个同样纵情肆意的灵魂,承载着横流满溢的才情,和外人难以理解的志向,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个天地激烈地碰撞,又怎能不激荡出青春的火花!
自此便算是相交了……
当然,随后,大概在他们结识的第四年,两人各有一番遭际。
李安遇到了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文帝最后一个儿子病弱而死,李安的父亲,也就是当时还只是个郡王的李靓,毫无征兆地被当朝宰相从东郊接到城中,虽然没有直接住进东宫,但是坊间遏制不住的流言,已经让李安那颗年轻的心灵霍霍跃动了!
这是一个极好的转折,李安的人生,从此便告别了李氏诸子默默无闻、终老一生的宿命,开始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而李嗣原则恰恰相反,他遭受了人生当中最重大的一次打击——那就是与李毅之间的恩怨了。
只因曹家那位,被称作“洛水之神”的女儿,使一个曾经极有前途的南唐亲王,从此一蹶不振,整整消失了……大约十五年之久。
之所以是十五年,而不是从丰庆六年二月初二那天算起的二十一年,也是有原因的。
李安与丰庆二年从太子位上被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结交南唐李钰!
也就是说,李钰应该在丰庆元年左右,便到了神都。
李钰出现,并且很“凑巧”地出现在了李安的身边,那自然是李嗣原的一手安排……
所以说,李嗣原在丰庆元年,皇帝刚刚登基、大周朝局飘摇未定的时候,应该已经趁机行动了!
再接着,丰庆三年,此时已经是陈州王的李安,成功收买(或者收服)在库部司任职的鲁光,然后经鲁光的手、挂起秀帮的名,从军库之中盗出八千套制式兵刃甲胄,送到青龙港或者某地,与南唐海船交割。
这些装备给李嗣原用于交好高句丽西部、成凹斗,迈出了经营“大周包围圈”的第一步……
丰庆四年,挑动库部司舞弊案,成功将鲁光推上台面。
丰庆五年出了甚么事,陆鸿暂且不知,恐怕李安是在陈州默默经营,而李嗣原、李钰则奔走于新罗、日本、两胡、室韦、靺鞨中间。
到了丰庆六年,李安用鲁光在一个胡商身上砸下几十万贯巨资,陆鸿现在怀疑,当年那个拿出投石机图样的胡商赛米哈,也是李安指派的……
如果这种猜测成立的话,那么不用说,这几十万巨款,多半就流到了李安的腰包里——这也怪不得,他能在短短的几年之间,躲在陈州硬生生拉起了六万人马!
而此时的李嗣原,当然是继续他的奔走大任,顺便撺掇唐帝,发动了一拨针对大周的兵战。
而在此期间,他假扮了一回七宝班班主蓝鹞子,李安派出在保海县县学任职的谯岩接应,契丹也有库罗基、萧婉两人殿后,排出这样大的阵仗,目标是李毅和大周河南道。
随后的丰庆七年、八年至今,两人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很明摆的了。
陆鸿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颊,这些大半还是他猜的,不过他同时也有很大的把握,觉得这些应该都是事实。
只是这其中还有两点疑问:既然盗用制式军备一事涉及到了起秀帮,那么李安与临泉王之间,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弟,或者储君竞争者的关系?
还有,李安做了这么多,他最终的目的究竟是甚么?
车身忽然轻轻颠簸了一下,然后停在了路边。
陆鸿以为是自己的府第到了,于是掀开窗帘,推开窗扇茫然向外望去。
只见窗外三条宽阔犹如广场的大道,被两排四季花树隔开,间植的腊梅正努力地张开着花骨朵儿,甚至有些情不可耐的,已经抢先开出了瘦弱的五瓣花……
这还是天街啊。
陆鸿有些奇怪,为何在天街上停了下来。
这是小金子走到窗下,低声道:“大人,咱们得等等,前方戒严了,听说有八百里急报。”
突然空中响起了“当——”的一声撞钟大响,马车内外,街道两边,里坊之中,几乎所有的人耳朵,都随着这昂扬高阔、并带着几分豪壮激烈的钟声,紧张地竖了起来。
半个洛阳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捷报——大将军司马巽攻破建邺城!”
“捷报——大将军韩清活捉南唐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