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可是,似花大爷这种人物,所知所想毕竟与普通升斗小民不同。
等他稍稍静下心来,便立即联想到——大周若是就此一统天下,百姓虽然少不了几年的适应,但是长久来看,自然是利大于弊!
国力强盛则天下安;内无虚耗则外事宁。这天下一统,南北一家,互通有无之间,朝廷和百姓的好处都是少不了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大周的皇位便更加显得至关重要!
——假如一着不慎,再因皇位继承之事而起了变故,那么这残破山河,如何再经得起一番动荡?
假如就此引发了天下分裂、外族蠢蠢欲动,难道要重演魏晋南北朝的暴乱之事?
大周的机遇已至,而隐患,却是早早便埋下了伏笔的……
花大爷将这些话说给了陆鸿听,其实他先前并没有想得如此仔细,也是在陈说的同时,心思越说越明,最后滔滔不绝,硬是讲了半天。
陆鸿听得连连点头,特别是对那“大周的隐患,是早早埋下伏笔的”一句,感到十分的赞同,也表示出了相同的担忧。
“是哩……小子对此也是踌躇久矣。”陆鸿皱着眉说道。
他在花大爷面前却不用拿捏“陆帅”、“陆相”的身份,装出一副世事洞明、成竹在胸的模样,有苦有怨尽可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这样一则可以请花大爷出出主意,二则嘛,也好借他之口,请动花老太爷继续发挥余热……
这花大爷虽然已经致使在家,平日里瞧上去便是一个精神健旺的富家翁,但是若真个将他当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普通老头儿,那便大错特错了!
毕竟,花
大爷曾经位居从二品太原府尹,职位甚至高过了崔景芝那位堂堂宰相……
两人就目前的局势聊了个大概,并没有交换甚么深刻的意见,而是浅尝辄止,便将话题转到了南边新官的委派任命上。
如今南唐已经大败,而且之前李嗣原挑起的那一场皇子大战,几乎将整个儿南唐的合法继承人都一网打尽。
按照一贯的历史套路,南唐都城攻破、皇帝被俘,即便各地还会推举出一些“新帝”、“亲王”之类的,领导残余武装继续抵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但是随后的一些事项,却不得不早做打算。
比如百姓户口安置、田亩分配,以及官员调配、政策贯诸统一、钱币淘换更新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基本上就是安东放而大之的样本……
陆鸿自然深知个中的困难,以及重要性。
“小陆,这个你有经验,你看该是怎么个章程?”花大爷轻轻捻着胡须,双目炯炯地盯着陆鸿。
听闻垂询,陆鸿谦逊地笑了笑,略带惭愧地说:“我那都是野路子,猛药治顽疾,遗祸却是不小。所以解顽疾的同时,便要想办法治理后遗症了……”
他在安东的时候,因为局势实在是溃烂到了极点,所以便用了许多粗暴至极的办法,生拉硬拽上百名官员,迅速填充到各个衙门,将日常事务操持起来。
当然了,他也深知其中危害,这些人管一时之用可以,但是等到安东的工作上了轨道,长久以往,便再也不可能有任何进步。
所以陆鸿一面到处拉人,一面引进培训制度、淘汰制度,同时也加紧了筹建各级官办学校的治本手段。
当然了,即便他已经想尽了办法,孔良和温蒲他们也都竭尽所能地辅佐,最后结果依旧只是差强人意罢了……
花大爷也陷入了沉思,他之所以挑起这个话头儿,那便不是“闲谈”这么简单了。两人在此时此地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对未来朝廷的决定,产生不可预估的影响。
况且如今花家的门中,还有一大帮子侄引颈以待,南边的无数缺位,是不是该下手,有没有风险,这些事老爷子迟早要召集他们兄弟几个讨论。
陆鸿见他沉吟不语,忽然正色说道:“您若问我真正是甚么想法,倒不能相瞒——我比较倾向于对南唐旧臣恩威并施、加以甄别之后各归原用,这才是尽量不伤根本的正道!”
“唔……”花大爷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却似乎抚平了些,欣然说道:“是,老爷子多半也是这个想法——小陆你是知道的,老爷子向来为公不为私,不然咱们花家也走不到这个地步!”
他说着,神色间充满了傲然之色,整张脸都好像在放光,骤然间仿佛年轻了十岁。
陆鸿点点头,深以为然,旋即笑道:“即便如此,朝廷用人之处也算极多了,这其中还是有不少文章可做——成败干系不可小觑。”
花大爷更加欣慰:“那也说的是!”
过了片晌,他忽然话头一转,脸上皱纹深了三分,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沉声说道:“对了,王睿……已然进关中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