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谈到此时,顾综的心思已经有七分活泛。此时也不禁心想:我顾敬宗一直以来,倒真正小瞧了这位陆经略,所谓软硬兼施,言下非虚也!
他想着自己家中的几十顷地,却仍旧拿不定主意。有心再探探自己这位年轻上司的底子,便问:“大人,那这田收了回来,却又如何发卖出去?百姓手中要拿出十贯也难,如何买得起土地?”
他这个问题也很有道理,南唐之政利于官商,而不利于农民,因此农民穷困,加上地主巧取豪夺之下,只得出卖田地维持——假若手中尚有余钱,谁肯卖地?
陆鸿却不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张镒。
他早已看得出来,顾综一方面是他的下属,一方面也是江南氏族地主阶级的代表,因此在陆鸿近乎铁腕的改革面前,他还是存着“待价而沽”的意思。
自己出价,等别人来挑拣,这不是陆鸿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的办事风格!
以他一向的作风,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不乏独断专横之处,因此像顾综这种讨价还价的行为,很不合他的胃口。
但是这毕竟是政治场,而不是军队,其本身便是讨价还价、鸡毛蒜皮,最后追求平衡的一套把戏。因此陆鸿虽然反感,却还能容忍。
尽管如此,他还是期待一位,敢于不计后果,断然出来支持他的人——这种人他着实找到过一些,在得到这些人的帮助之后,他也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丰厚的回报!
比如朱胤、汤柏、孔良、温蒲、韦曈、岑维元,还有他军中麾下所有的将校,这些人发达的发达,升迁的升迁,甚至在无形之中树立起一个大名鼎鼎的“安东帮”。
本来他很看好顾综,也曾想过将此人培养成另外一个温蒲——这人和当年的温蒲有极大的相似之处:都是地头蛇的代表、都是他政务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但是温蒲能够最终获得他的信任和反馈,而顾综此时让陆鸿失望透顶,就因为他们两人在相似之外,还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温蒲甘为安东之大局,而牺牲自己个人的利益;但是顾综却对氏族小利念兹在兹,即便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绝不肯主动站出来为他分忧、为江南解困……
陆鸿已经没再对顾综报以希望了。所以他不急着拿出自己的底牌,就是想等一等,等等看张镒的态度。
他之所以十分期待张镒的表态,正是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认为,张镒这位“栋梁”人物,对于江南,应当是抱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
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
从问过“如何软硬兼施”之后,张镒始终都没再开过口,显然他也想听听,陆鸿要怎样把“软硬兼施”收来的田亩,交到百姓的手上——总不可能白送?
那对府库、国库的损失将是极其巨大的!
而且若依市价收购,府库之中的余钱,刨去必要的开支之后,绝对无法承担这么一大笔的出项!
只有分批收购私田,随收随卖,随卖随收,把从百姓那里
收到的买地钱,再拿出来买下一批的私田,这桩买卖才能盘活!
最大的难题是:他们不可能从佃农的手中,收到足够的钱。收不到钱,也就无法再买下一批私田充公……除非是抢……
刚才陆鸿虽然说了软硬兼施,但在座的几位都心知肚明,这种事毕竟还是要以软为主,若太过强硬,那些士绅土豪们也绝非吃素的好好先生……
所以收倒是其次,卖才是关键。
陆鸿见两人都不肯表态,只是坐等他的办法,心中失望地叹息一声,正要开口,早早出去操持酒宴的张家老大,此时终于回转了来。
“父亲、陆经略、敬宗兄,酒菜已然齐备,请入席。”张家老大逐一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人与张二郎兄弟俩面庞极为相肖,只是看上去有些木讷,礼数周到,不似其弟一般浮躁轻急,倒有几分端凝之态。
张镒点了点头,毫不恋栈,直接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说道:“陆经略,请入席。”
顾综显然有些失望,他知道张老爷子虽然好酒,但是有个好处,酒一沾唇绝不再谈公事,幸得如此,张老爷子掌舵南唐几十年,从未因酒而出过错乱。
但是这个好习惯,在今日看来,却十分扫兴,因为顾综还等着听一听陆鸿对“卖田”的看法——如今只能明天再去讨教了……
就在顾综胡思乱想的时候,陆鸿已经与张镒两人,并肩站在了厅中等他。
陆鸿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忙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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