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的青绦紫缨大纛昂然凝立在营寨的最高处,像一个铁血的哨兵,冷漠地俯视着下面好似蝼蚁般、往来不绝的敌人。
八千重甲兵随着阵型的收缩,只有前几排的陌刀兵在不断地前后交换位置,后边的弓弩手的位置几乎不曾移动半点,整个军阵好似一堵坚厚无比的铁墙,在神策卫的冲击之下,稳稳地守着方位,岿然不动。
包围而至的神策卫在不断地变换阵型,骑兵冲罢换步军,刀兵无功上团牌,主攻的方向也是一变再变,企图通过范围性转移,来撕扯陆鸿军的站位,然后找到防守阵型的缺口。
可惜陆鸿指挥着一套六花阵,缩成圆阵,任由神策卫到处袭扰,只是以不变应万变,阵型全然不受牵动,反而累得神策卫疲于奔命,却收效甚微。
如果说陆鸿指挥的重甲兵,好像一座坚硬而沉默的磐石,近两万数的神策卫,就如同缠绕在磐石之上的青藤,缓缓松紧盘绕,却始终不能嵌入磐石半分!
而李嫣率领的红袖军、骑军赵大成部、骑军陈三流部,却好像一条滚滚洪流,绕着神策卫的大阵快速奔杀,一俟找到薄弱之处,便狠狠地冲击一番,然后在外围敌军合流之前,迅速撤出。
三股大军互相包围,走马灯般的打了半个多时辰,三道圈子越缩越小,重甲兵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之下,伤亡数量已经开始直线上升。神策卫的外围也抵挡不住骑军的猛冲,军阵东缺一块西少一片,相比于重甲兵的伤亡,则更加算得上是惨不忍睹!
二万大军,此时还能站起来的,恐怕已不足半数。
陆鸿的耳边不断响着拉长了声调的惨叫,还有愈发沉钝的兵刃交击之声,再加上不断往来飞射,一会儿好似暴雨疾风,一会儿又如同细雨春风的箭矢破空之声,心中却在不停地盘算着。
忽然,他轻轻推开了挡在眼前的圆盾,并且举目四眺。他望着的不是眼前的战场,也不是这些舍生忘死厮杀的人们。他看着的是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形,是远处黑暗之中,那些可能存在的、正在养精蓄锐的敌军……
不,不是可能存在,是一定!
如果对方是姜炎的话,那根本望不清半分颜色的黑暗之处,一定躲藏着数不清的敌人。
因为这是他给姜炎布下的,一个不得不跳,而且急切想要往下跳的陷阱。
同时,姜炎在跳入这个陷阱之前,也给陆鸿布置了一个差不多的,让陆鸿不得不跳的陷阱!
姜炎想要在安东军、广州军到来之前消灭掉陆鸿,消灭掉陈州王的反抗者在城外的力量,想要分出军队去攻打郭城,想要战胜陆鸿,他就不得不跳进陆鸿给他设下的陷阱。
陆鸿想要让姜炎跳进陷阱,自己就必须先跳进姜炎的陷阱。
—
—所以他们两人,在今日都心甘情愿地走进对方的埋伏,以一种“明谋”的方式,针尖对麦芒!
就在陆鸿心中念起一句“该来了”的时候,四面八方的旷野之中,都开始燃起星星点点的火把。
那些零零星星的火光,被呼啸的夜风吹过,便开始漫山遍野地蔓延开来,并且随着地势的起伏而起伏,放眼望去,那黑色的夜幕之下,已经密密麻麻都是火红的光点!
“咚——”
远方的山谷之中,忽然想起一声沉重而高昂的鼓点。
“咚、咚——”
那仿佛大地在捶打胸口一般,发出的巨大音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咚、咚、咚——”
好似有一个身高万丈的恶魔,爬出深渊,平地而起,用它那沉重而坚硬的铁杖,在地面上狠狠地顿击了三下,大地开始震颤!
陆鸿一时数不清有多少的火把燃起,可能有八万,或许有十万,总之从极远处的山头之上,还在不断向山坡倾泻的流动的火光,就能知道,那些埋伏在暗中的敌人,远远不止眼前所见的数量……
身边的小金子一边努力支撑着圆盾,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枚军刻来,举在头顶,仔细地辨认着镂空铜球内,水银的刻度。
“陈将军跟贺将军,还有半刻时辰。”
他把军刻晃了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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