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骥现在身上脏得不行,硬拉着他在这里谈话也不像样,程骥哼了一声,同意了。程骥向老父行了一礼,快步走进后堂洗澡更衣。程骏端起茶杯想喝,看到这做工粗陋的茶具,又没兴趣了,重重的搁下,说:“真不知道二弟中了什么邪,把整副身家都砸到了这里,还跟一帮穷军户混在一起!”
程实闭着眼睛说:“他啊,就是太想出人头地了……”
程琪坐下,曼声说:“爹,大哥,我看二哥不大像是说假话。”
程实哦了一声:“怎么说?”
程琪说:“这一路过来,我看到沿途麦田的麦苗不是旱得枯黄就是被虫子啃得奄奄一息,而舞阳县大多数的麦田却青翠欲滴,而且有水车和竹渠源源不断的向麦田输水,这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舞阳县城和千户所都人烟稠密,客商云集,这在南阳各县都看不到的,由此可见,舞阳县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再者,舞阳千户所在去年七月的沙河之役中以寡击众,一战全歼四千悍匪,令南阳周边的土匪闻风而降,这同样作不了假的,现在想在北方找一个如此安定、人烟稠密的地方,很不容易,二哥在这里大量投资,恐怕是有他的道理的。”
程骏想了想,说:“就算这里是一处新兴的粮源,他也不用把整副身家都砸进来吧?看到收成好就过来收购便是,何必要将自己跟这块土地绑在一起?”
程琪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实沉吟着说:“小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还是先听听老二怎么说吧,也许这里真的是一个机会……”
程骏不再说话。他打心里不相信这个鬼地方能有多大的价值,值得投入几万两银子,老二还是太嫩了。
这时,程骥已经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在张罗饭菜。徽州人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为生意奔波,三五年不回家都是正常的,有些人匆匆成婚后,蜜月未过就出去了,二十多年之后才回来,正好赶上儿子成婚甚至小孙子出世,一家人难得聚到一块,自然得高高兴兴的吃上一顿饭。程骥仆人做了几道好菜,下了一锅面,做得香喷喷的端上去,先给程实盛了一碗面条,又给大哥和妹妹各盛一碗,笑着说:“中原人嗜好面食,在这里呆久了,我也喜欢上面条了。来,大家趁热吃,我们边吃边谈”
程实捧起碗来,挑起几根面条送进嘴里一嚼,嘿,香醇诱人、滑润爽口、柔软筋颤,跟以前吃过的面条大不相同啊。程骥又往他碗里加了一点辣椒粉,再一拌,色泽鲜亮,香辣逼人,光是闻一闻口水就下来了。程琪依葫芦画瓢往面里加了些辣椒粉,吃了一口脸就红了,一个劲的哈着气,连声叫:“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程实有些吃惊的问:“老二,这是什么面?怎么跟其他面条不一样?”
程骏慢慢的嚼着,品味着:“柔软,有弹性,有嚼劲,香辣副人,还有一种独特的风味,至于是什么,我还没有吃出来……”
程骥说:“这是土豆面。选用优质土豆打成粉,加入少量面粉就成了,它风味独特,非常受欢迎。”
程实停下了筷子:“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亩产超过二十石的土豆磨成的粉?”
程骥说:“对,就是那种土豆。去年舞阳千户所种下了四万亩土豆,收获土豆达到八十多万石,我以每石三钱银子的价钱买下了六十万石,加工成土豆面,然后以每石七钱银子卖出,刨去所有成本,每石净赚尽三钱银子,获利达十余万两。”
那三位全傻了,停下筷子傻傻的看着程骥,尤其是程实,连胡子都颤动起来。他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也才赚到二十来万两银子,老二一年就赚到了十几万两,这也太吓人了吧!程骏看看碗里的面条,又看看程骥,结结巴巴的叫:“真……真的能每亩产二十多石,而且还能加工成面条?”
程骥说:“千真万确!今年杨大人又种了八万亩,还是老样子,这八万亩土豆三分之二的收成卖给我,我去年就砸钱昼夜赶工,兴建仓库和土豆加工厂了,为了抢进度,不惜给工匠双倍的工钱,就是为了能在土豆收获之前完工!”
程琪问:“那二哥你砸进了多少钱?”
程骥耸耸肩,说:“兴建仓库、工厂、硫酸厂,再加上招募大批工人,去年赚到的钱基本上全砸进去了。”
一家三口再次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就是砸钱哪,而且是几万两十几万两的砸,吓死人了有木有!
程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还好,如果今年的土豆也能这么高产,那十几万两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她虽然没有做过粮食生意,却也知道现在的粮食供应缺口非常大,只要能拿得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
程骥说:“是呀,六十万石土豆加工成五十万余石土豆面,在半个月前全部卖光了,抢手得很,所以我根本就不怕收不回成本。”
程实放下筷子,说:“老二,你给我说说这土豆收成为什么会这么高。我记得其他地方也种过,不过产量非常低……”
程骥说:“说来话长,说起这土豆,就不得不提一提舞阳千户所的杨千户,杨大人了!”把自己跟杨梦龙结识、合作的过程一一道来,当听到程骥被土匪抢了之后,杨梦龙亲自带兵剿匪,抢回六万两银子,又一分不少的还给程骥之后,程实连声赞叹,而当听到杨梦龙修竹渠,造水车,灭蝗灾等一系列壮举的时候,程琪眼睛亮晶晶的,啧啧称赞,程骏则抿着嘴一言不发,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