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城下聚集了数十万人马,但在这一刻,却居然没有一人一马发出任何一点声息。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缓缓走来的兀自横笛唇边的那名白衣女子身上。
她的脸上兀自罩着一层白纱,让人根本看不清面目,只是绛唇如丹,白衣胜雪,还有那竟尔并未着任何鞋袜,便这么直露在外的一双欺霜赛雪的纤足,却又让人近乎直觉地感到,眼前所见的必然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纵然腰悬长剑,但她却依旧给人一种如斯柔弱纤细的感觉。
她居然就这么赤着一双纤足,自这片尤自充满了血污与尸骸的战场之上,缓缓地走了过来,却令人依稀恍惚间,感觉她尤如踏足于云间天上、朵朵白莲之间。
哪怕原本最为豪放的女真骑士,在这名女子面前,也生不起任何世俗的念头。
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这血肉横飞的沙场却便尤如在一刹那间变成了佛国宝刹、**净土,每个人的心里都依稀生出了几分祥和喜乐的感觉。
完全不受马上骑士控制的战马,在那道白色身影接近之前,便如潮水般向两旁退去,整齐地在一旁列成两队,又在那道身影过去之后,合而为一,便如同在以最隆重的礼节,迎候着那个根本不知是何来路的白衣女子。
它们的动作快捷而规整,竟尔丝毫没因失去控制而呈现出任何散乱的痕迹,直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中操控着这一切,巨细无遗。
笛声轻柔婉转,在这一片怪异的沉寂之中,却又显得比之任何闪电惊雷,都要来得更为慑人心魄。
数十丈距离,转瞬而逝。
笛声悄然而止。
那名白衣女子站到金兀术身前,素手持笛,淡淡地看着金兀术。
长风吹过,那名白衣女子衣袂飘舞,飘飘若仙。
身后是仍一派鸦雀无声的女真大军。
金兀术回过了神来,强自压下心头的震骇,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名白衣女子却是恍若无闻,星眸微注,扫过舒州城下那早已充满了斑驳血肉的土地、城墙,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微微一叹道:“由来征战地,不见几人还。无论宋人、金人,都是一样皮毛骨肉血,将军何忍无端送掉这宋金两国许多性命,造就无边恶业?!”
金兀术微微皱眉,女真族人虽然笃信他们原本的天神阿布凯恩都里,但自灭辽之后,入住中京,佛道等教,也开始在女真人中传播了开来,是以对于身前女子所说,金兀术倒也不至于不明所以。
只是金兀术出身行伍,十余年来转战天下,对于鬼神生死之说,早已看得极淡,若不是方才这位白衣女子在他面前显示了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早已视若妖言惑从,下令周围军士,乱刀斩杀。
现在他却只是微微冷哼:“我们女真族人从来都是到处受人欺压,若是我们今天不杀人,早晚就会有人来杀我们,现在我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战,而是在为子孙后世、为了我们女真人能有一片生息安养的土地而战,怕死的是南蛮汉儿,女真族的勇士们,又有谁把死字放在眼里。”
他刻意吐气开声,这些话远远地转了开出,周围的一些女真军士都自精神一震,终于自原先那笛声中回过了神来,露出如梦初醒的神色。
“嗬……嗬……”
那些女真军士呼叫应和着金兀术的话,城头上的舒州守军却是有些叫骂了起来,一时间这片天地间重又充满了声响。
那女子淡淡说到:“若说生息繁衍,关外千里草原,长白山密林万顷,何处不可放马游猎,安乐天然。反倒是大宋藏龙卧虎,人材济济,待得退无可退之际,自必以血还血。来日若是女真人当真面临亡国灭族之祸,只怕亦必起自将军今日种下的孽因,将军不妨参详仔细,切勿倒因为果!”
她在这千军万马间,娓娓道来,却自有一番宁静淡然的感觉,周围的喧闹声,慢慢小了些许。
金兀术皱起了眉头,问道:“本王是刀枪丛里滚过来的,向来不吃这一套,姑娘到底有何用意,还是明说吧。”
那名白衣女子眼神投向不远处的舒州城,口中却是轻轻说道:“只请将军为女真天下苍生计,就此收兵,开宋金两国万世之太平,如此则功德!”
在这刹那间,这片天地忽然间又自变得一派沉寂。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望向那名女子,眼中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尽管这名女子方才的奇异的能力,兀自让他们心有余悸,但她竟想以一人之力,便让女真数十万大军放弃这场已然行百里者半九十的煌煌远征?!
她是不是疯了?!
千万道目光,都投在那名女子的身上。
那名白衣女子却仍是神色淡淡,泰然自若,便尤如方才所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金兀术望着那白衣女子,蓦地出人意料地一声大笑:“和议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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