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盖在尸身上的稻草一阵嗦嗦嗦地翻动,露出了其中几具的脸面。
霎时间一切都静止了,那些原本吵得沸沸扬扬的人忽然之间就跟哑巴了似地。
柳安头皮发麻,挤出一只眼来看:“啊!”
露出尸身的板车刚好在她眼前。她后背脊梁骨顿时嗖嗖嗖地窜冷汗,脚下一软,低头看去,竟然踩到一只血淋淋的兔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以及恐惧顿时从胸腔涌上来,“呕……哗~~~”一天没吃东西的她吐得天昏地暗,栽在了墙根下。
她不知道,此时人群都乱成了一锅粥,纷纷要过来看个究竟。
一支烛火淡淡地,照亮柳安半边脸庞。诊室里的人坐的坐,站的站,低低地议论着什么。
“……据说与柳寡妇走得近。柳寡妇知道不?以前林记米铺的大当家——他媳妇儿!林大当家死了,如今林记米铺是老二老三管事,好像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事儿我知道,前一阵好像说柳寡妇养了个能说会道的女儿,把前去闹事的两个当家气得半死。我侄女儿嫁到郭家村,她亲眼见的。”
“……可怜的姑娘家,刚到咱们这儿就碰上了这恶心人的事……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谁说不是。哎你说,城门口怎么会有只死兔子?”
“嘘……好像是叔连家的海三爷搁那儿的……”
此时听了这话,众人都开始缄默。有的放下鸡蛋就走了,有的则摇摇头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直到半个时辰后,柳安的脑子才逐渐清醒。
胃里跟榨过汁似地,空空的,还泛疼。嘴里有股怪味道,酸不溜丢很是腻味。她干咳了几下,直起身子看四下:“你……”
“城外有几波流寇,这回死的是整一支商队。财物都被劫空了……”朱大夫见她醒了,递给她一盒药膏,“这个涂于太阳穴,能让你清醒一点。”
柳安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别开脑袋又想吐,连忙捂住嘴,两个肩膀都打颤。
“这也不怪你,那些人的身子在雪地里冻了好几天,样子的确恐怖得很。”
“商队?”柳安意外,吞下喉咙里恶心的感觉。
朱大夫把药膏往她那边又递了递:“嗯,咱们这儿是去幽州的必经之路,在信都县其实有官道可以到达,只是需绕点子路。倒是咱们城外有段山路颇近,就有许多商队为了省时间,不惜冒险过去。流寇就是这样被引来的,多数是些他乡的亡命之徒,凶残得很。”
柳安觉得浑身都发凉,紧紧抱住被子把头也埋了进去。
哈,不知道坐镇林府的老太太有没有想到,她想借流寇之手除掉的杂种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她清楚地记得,蔡妈妈领她走的是哪条路,恐怕这路,就是老太太亲手为她铺的黄泉路吧?只是蔡妈妈被蒙在鼓里,如今成了她的替罪羊。
幸好她来的时候天气好,又是大白天,所以才免遭杀戮。这是注定的,注定的,注定她要为这身子争一口气。
“你怎么了?”朱大夫见她颤得厉害,像是愤怒。便有些担心,别是给吓飞了魂儿,这可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了。
柳安悄悄用被子抹掉眼泪,自然没有将看到蔡妈妈的事情说出来。都以为她是看到那些尸体又被死兔子给吓坏的,其实不是……她只是看到了蔡妈妈。惊恐地瞪着眼,那么僵硬地躺在那里,仿佛死前有许多不甘也有许多怨气。
“没什么……”她闷闷地道,从朱大夫手里取下药膏,挑了些涂在太阳穴上。一圈一圈,冰凉的感觉一丝一丝渗入皮肤,让她的确觉得神清气爽。不过这脑子一清醒,晕倒之前的事情就统统涌了回来。她慌忙放下药膏,在身上摸了一通,顿时心凉了半截:“钱……我的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