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之跑来传唤时,冯善伊正披着暖袍趴在窗前午睡,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室中没有炭火,便大开了窗,让目光扑入室中驱了冷寒。
拓跋濬见她睡得正沉,便止了崇之唤醒她,他在案侧坐了小半刻,由她书架中选出几卷经文翻了两眼便把经书塞了袖中,默不作声地离开。
冯善伊醒转时,已是大半时辰之后,第一眼便看见顺喜在鼓捣炭炉,她裹着袍子走上去,探眼打瞧惊喜问:“我还以为内侍府总要拖个好几天。”
顺喜扬眉一笑,好不欢快:“午后皇上来转了一圈,觉着冷,便让崇之去责问内侍府。这不,几个公公们吓得忙跑着来添炭炉。主子夜里能睡得舒坦了。”
冯善伊努努嘴,拉了肩头垂下的袍领,幽幽念着:“你从前跟着崇之伺候皇上多久了?”
“皇上还在潜邸时,奴才就跟在崇之公公身边了。”
“你觉得皇上是更宠李娘娘,还是文夫人呢?”冯善伊抬出一手触着暖火搓了搓。
顺喜将眉皱紧,想了想:“自是在文夫人之后进府的李娘娘了。有了李娘娘,皇上一次也再没有去过文夫人那里。”
“那么李娘娘之前呢?”冯善伊故作轻松,又探问了一声。
“噢。那从前还是好的。”顺喜挠挠头,“只是,文夫人是个不会笑的。从来就没有面露欢喜过,皇上后来也觉得没意思了吧,而后常太后领着李娘娘入府了,李娘娘生得那样美,没多久就成为新宠了。”
冯善伊还欲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声怯怯的“主子”传来,随即回望去,见得漆黑夜色下青竹扶着殿门呆呆地望着殿里,眼里升满了泪,肩上还背着包袱。
再下一刻,青竹奔入来,喜极而泣:“主子,青竹回来了。崇之公公亲去尚服局说是皇上的意思,主子身边缺人让奴婢回您身旁。”
冯善伊也欢心着拉起青竹,蹭着她面上热泪笑道:“我还想着攒够了银子去尚服局将你买出来。如今可好,省了我一大笔银子。”
冯善伊拉着青竹说叨了许多话,言着云中的景物人事,至了夜时,顺喜满脸讨笑请这一对貌似姊妹的主仆收整歇息。青竹见冯善伊仍是一脸说得不尽兴的模样,压着笑将手附了她的轻轻一拍:“主子,日后慢慢道来,不差这一夜。”
冯善伊自觉是好久没有掏心窝子与人彻聊,出了山宫便处处小心在意,憋得满肚子话无人能道。又一想青竹话得不错,才让她先下去准备夜洗,再又站起身来去关窗,瞥见院前小门的灯火突得亮了起来,定了视线,遥遥看见崇之举着明灯伴着身后的拓跋濬快步而来。
立时扭身,阖紧门窗,吹灭内室中的烛灯,吩咐了青竹几句,忙拉开床帐钻了进去,屏息等了好一会儿,听见殿门拉开的声音,还有青竹畏畏缩缩的低言:“主子已是睡下了。”
风展起殿前长幔飘摇的杂音夹着崇之焦急的言声:“皇上这是醉了,快叫你们主子出来伺候。”
冯善伊听着殿中动静,黑暗中盯着床顶吊下来的如意平安坠屏息敛声。
帐子抖了抖,探出青竹小脑袋,她将声音压得极低:“这回,您可躲不开了。”
“真是祸害人。”冯善伊撇嘴满是不满,甩开帐子坐起来,“朝上憋了火找我发,醉酒撒泼也要我伺候。但凡好事怎么想不起我来。”
青竹急急拿手捂上她嘴,挤眉弄眼着:“我让崇之公公先扶去东阁子的书房了,如今正吐得厉害。不知喝了多少。”
冯善伊咬牙起身,跟在青竹身后转出暖室,绕了书房,才一推门,迎面冲来逼人的酒气。拓跋濬人事不知地半卧在罗汉榻上,崇之正端着口盂伺候他把酒食吐出来。冯善伊以袖掩鼻靠了几步过去,拍拍崇之肩头:“那什么,没什么事吧。”
崇之皱眉仰了半头,如今这模样倒像是没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自回去了。”冯善伊一脸自觉道,“有事你再让青竹唤我。”
崇之苦着脸看她,眼神之中默默的无辜。
冯善伊最看不下去这神情,死咬了牙,往榻前一坐,轻拍着拓跋濬后背抚弄。青竹见状笑了笑,转过身去接了顺喜递来的湿帕子塞了冯善伊另只腕子里。
拓跋濬吐了几刻,才有稍许好转,平躺在榻上闭目浅睡过去。冯善伊忙命崇之将那些脏秽东子端出去,空出手来以帕子擦着他汗淋漓的额头,边擦边抱怨出声:“醉酒吐得难受,有火没处撒,头疼脑热,这都是想起我来了。我是你老妈子啊?”
不料拓跋濬猛得抬眼,反握紧她一支只腕子,狠力将她箍至身前。
冯善伊盯着那由他攥得一刻不分松落的腕子,素白肌肤生生勒出红痕,她稍稍抬眼,见得拓跋濬混浊的眸子便落在额顶。
“七叔。”他唤了一声。(未完待续)